唐堇順著他的身影看去,眉宇間一股凜然正氣的大理寺卿正從書房裏邁出來,辰王爺就夾著傘急急迎了上去,隱約聽到他說:“天陰,看來要下雨,怕你出門時底下人沒帶傘,淋雨著涼了可不好……”
怔仲間,就聽靈公公捏細了嗓子來喊:“唐大人,皇上有請。”
“方大人來說賑災款的事兒呢,說什麼還沒到,暗地裏派了人去查,朕給的兩百萬兩到了那邊隻剩下了不到二十萬。怪不得說要不夠,怕朕是不會花錢怎麼著?要他們來可著勁兒幫著朕花?”
一腳踏進去,連禮都還沒行,書案後的寧宣帝就怒氣衝衝地開了口。
“發下去的賑災銀被層層盤剝,這都成慣例了。曆代聖上都想過要管,隻是之間太過盤根錯節,要是徹查恐怕幾位朝廷重臣都逃不過幹係,太過傷筋動骨。因此,向來是能抓幾個抓幾個,抓到的抄家滅族以儆效尤,抓不到的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唐堇緩緩道,“先帝時在這事兒上用刑尤重,故而情況也相對好些。眼下弄成這樣……”
唐堇閉口不言,隻意味深長地看著完顏亮。
寧宣帝被他一看,便泄了一半氣勢,背靠著椅子道:“朕已經命了方大人主掌此事,說是已經揪出了幾個,正在繼續往裏查,再過幾天就能查出個眉目來。朕倒要看看,是誰這麼急著管朕要銀子花。”
“嗯……”唐堇點頭,既已被他起了個頭,就不免繼續思考起來。方載道是眼裏揉不進一粒沙子的人,他來查定是不揪出幾個大頭不甘心的。這一來,一番大的人員調動是免不了了,今天為個地方太守就能鬧到打起來,下回為了幾個京官的缺還不得吵翻了天。
待回過神時,卻見寧宣帝已經從書案後走到了他跟前,一雙眼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的臉看:“陛下……”
想說什麼,完顏亮卻傾身擁住了他,身軀相貼,一時,張口結舌。
“唐堇啊……”耳邊傳來寧宣帝的輕歎,“太後催著朕立後呢。”
肩上擱著他的下巴,連他說話時吐出的氣息都聽得一清二楚:“朕喜歡你呢。朕原本想著,你不喜歡朕也沒關係,朕等著。
一年、兩年、三年……總能等到你開口的那一天。嗬嗬,一晃都快二十年了,你說朕怎麼就等不膩呢?嗯?……可現在該怎麼辦?朕要是立了後,到死你也不肯說了吧?朕這二十年不是就白等了?
嗯?朕怎麼就沒想到立後這一層呢?你看辰皇叔不還沒娶呢麼?……唐堇啊……
讓你說出口怎麼就這麼難呢?嗯?你看,朕從早說到晚,不是挺容易件事兒麼?怎麼到了你這邊就死不開口呢?啊?”
“陛下……”溫熱的軀體靠在一起,連神智都跟著迷離起來,唐堇掙紮著想開口,卻被阿亮製止。
“噓……讓朕抱一會兒,就一會兒……”
二十年,你真當我是鐵石做的心腸麼?隻是……
眼前仿佛又看到了家中懸著的那塊“忠順賢善”的匾,沉沉地壓上來,氣都喘不出來。
“子孫縱使無能,不能輔政理朝,但亦不可為佞為幸,禍亂朝綱。如有之者,縱天下赦之,唐氏亦決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