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歐美詩學與中國現代詩學(3)(2 / 3)

在20世紀初,“王國維最早在美學的即審美主義的基礎上建立了現代純文學的觀念,以叔本華、尼采的生命意誌本體論的哲學思想來建構他的美學思想。在某種意義上,朱光潛的美學思想是王國維美學和文學思想的進一步發展。”在學術活動的早期,朱光潛繼周作人、朱自清等人之後對唯美主義的人生觀和文藝觀作了更為係統也更具現代性的闡釋。因此,稱早期朱光潛為中國現代唯美主義文學思潮的理論家,也許並不過分。

早期的朱光潛是以提倡超然靜穆的美感境界而知名於世的。但是,這種超然靜穆的美感境界在朱光潛那裏,並不僅僅是對文藝作品的要求,同時也是對生活的追求,而藝術的價值就在於它能夠把人們從實際生活中超度到理想的境界——富於美感的理想人生境界。這可以說是早期朱光潛美學思想的基本主題。

另一方麵,朱光潛也意識到僅靠藝術活動如欣賞藝術作品,並不足以把人們從不如意的現實生活中超度到理想界。所以,他進而主張人們在實際生活中最好也采取超然靜觀的審美態度,以彌補現世生活的不足。用他的常用術語來說就是“人生的藝術化”。

(一)兩種人生態度:日神精神的“中國化”表達

朱光潛提出的“演戲的與看戲的”兩種人生態度,也是從尼采的酒神和日神兩種精神推演出來的。酒神對應的是“演戲的”人生,日神對應的是“看戲的”人生。朱光潛認為:“‘看戲的’人生理想比‘演戲的’人生理想要高一等。我自己不揣冒昧,也自居於‘看戲的’之列。”這句話不僅說明朱光潛受尼采美學影響之深,而且還說明在酒神與日神精神之間,他是更傾向於日神精神的。這一點朱光潛顯然又不同於尼采。朱光潛淡泊名利、恬淡超脫的人格和學風正是所謂“日神精神”的外化。他最常用的一句話“從形象得解脫”,其實也就是日神精神的“中國化”的表達方式。這也多少印證了我們關於接受美學的一個觀點,即接受客體被主體接受的層麵和程度,決定於接受主體的文化積累、人格理想及價值定勢。朱光潛並未全盤接受尼采,他接受的隻是尼采美學中打動他的部分、與他的思想相契合的部分以及能引起他思想共鳴的部分。因此,他特別讚賞尼采美學中關於“人生藝術化”的主張,而對尼采的貴族式的激進主義、強力意誌的狂放和衝撞等純粹的酒神精神則敬而遠之。

1.人生藝術化

1932年,朱光潛在《談美》中明確提出“人生藝術化”的思想,這與尼采的生命美學息息相關。如果說揭示審美感性的直覺說是他美學知識論的邏輯起點的話,那麼,觸及德行精神的酒神日神精神則是其審美生命論的邏輯終點。朱光潛推崇尼采用“審美的解釋”代替對人生的道德解釋,特別拈出“由形象得解脫”作為其審美主義的內核。他盛讚尼采將酒神苦難融入日神輝光,“把握住了真理的兩麵”,是絕望內生發出希望、悲觀裏孕育出樂觀。“酒神藝術沉浸在不斷變動的旋渦之中以逃避存在的痛苦;日神藝術則凝視存在的形象以逃避變動的痛苦。”但是,與尼采倚重酒神相反,朱光潛認定“占有優勢與決定性”的是日神。由此,他視日神為“觀照的象征”,酒神為“行動的象征”,而人生的苦惱就起於後者的“演”,人生的解脫在於前者的“看”。“行動投影於觀照”,因此,看戲的人生高於演戲的人生,酒日神融合以“看”為歸宿。實際上,這種靜穆的觀照帶來的就是人生的藝術化。

2.“情趣化”的中介

朱光潛賦予人生藝術化以“情趣化”的中介。“藝術是情趣的表現,而情趣的根源就在人生。反之,離開藝術也便無所謂人生;因為凡是創造和欣賞都是藝術的活動。”而這“情趣”既有西方化的感性化內涵,又有華夏文化的趣味化、情感化和意味化的底蘊;它不僅要求藝術與人生“妙處惟在不即不離”,而且,又以泛審美的眼光看世界,把宇宙加以生氣化和人情化,從而將之化成“活躍的生靈”。如此而來,他的審美主義這樣表述:“人生本來就是一種較廣義的藝術。每個人的生命史就是他自己的作品”,“藝術是情趣的活動,藝術的生活也就是情趣豐富的生活……情趣愈豐富,生活也愈美滿,所謂人生的藝術化就是人生的情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