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為止,我一共有四篇閱讀體會是在“被動”中完成的。其中收錄於本書的《初期白話詩研究綜述》、《穆旦研究綜述》是應徐州師院徐瑞嶽老師之約所寫。另有《十五年來中國現代詩歌研究之斷想》是奉錢理群老師之命在中國現代文學學會西安年會上的發言,而《2000:走向新世紀的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則是趙園老師布置的任務(這兩篇文章已收入我的第一本論文集)。雖然它們仿佛都是“命題作文”,但顯然對我是相當重要的。因為正是這樣的關係,我才迫使自己閱讀了大量的關於現代新詩的研究成果。那一段時間,我完全陷入到中國新詩研究的又一重“曆史”語境當中。中國人向來有“讀史”的傳統,認為曆史會給我們無窮的智慧,其實,更重要的恐怕還是在曆史的長河裏照一照自己,讀一讀自己所置身的“曆史關係”的世界。看來,這樣的一次次“被動”終會成為我以後的“主動”,我們都還有必要不時到曆史這條大河裏去照一照。
十餘年來,由於中文係教學工作的需要,我的部分精力曾分配於西方文學的問題中,應當說,這種“分配”對我自己是頗為有益的。它不斷督促我從一個更廣闊的方向上來閱讀文學,閱讀文學的現代,也反過來閱讀我們的現代中國文學,在督促中,我寫下了《走向文化時代的詩歌與詩學》、《“世紀病”、“多餘人”與“孤獨者”——中西近現代文學一個基本精神之比較》、《枙浮士德枛的裂痕與近代西方的精神危機》。在專業的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工作者看來,它們多半是粗疏的,但對我自己的閱讀實踐而言,卻也有著特殊的意味,因此今天我也將它們收錄於此了。
回首十餘年來自己的閱讀經曆,1994年我完成的一個課題《中國現代新詩與古典詩歌傳統》似乎不得不提到。關於它的基本思想我想應當由那本書自身來展示,這裏就不再贅述了。(《賦與中國現代新詩》一文大致上可以見出我在這一課題上的原初思路。)我想說的是,這本書出版以後有過種種的評論,師長的提攜、朋友的讚賞都是對我的鞭策。不過,有的朋友也從我的書中讀出了“弘揚民族傳統詩學”這樣的思想。平心而論,這倒的確不是我的本意。因為顯而易見,在20世紀的中國,無論是西方詩學還是古典詩學都不可能是中國新詩發展的“法寶”,中國現代新詩的發展隻能來自中國現代詩人對20世紀人生的真切的獨特的發現和對現代漢語的富有創造性的操作,中國現代詩人個性精神的發展比任何形式的單方麵“弘揚”都要有意義得多。但是分明有不止一位的朋友和讀者對我的那個課題作了類似的“讀解”,這就迫使我不得不思考這樣一個問題,是不是我自己所提供的“文本”支持著這樣的“讀解”,是不是我自己的思想本身亦存在著這樣可供“解構”的縫隙?或許是出於一種“自我申辯”的目的吧,我竭力展開自己的下一步工作“中國新文學的‘現代性’問題研究”。我試圖通過自己的這一番努力向朋友們校正著什麼,也借此整理整理自己那不無紛亂的思緒,但是這一新的工作實在太宏大了,或許真不是在短時間內就能完成的。幸好西南師範大學中國現當代文學學科點給了我這樣一個整理自己的機會,我也可以趁機將這十餘年來文學閱讀的一些成果總結麵世。一方麵,通過這種形式的自我展示,朋友們、讀者們不難從中見出我對中國文學現代化問題的一些思考(盡管它是那樣的不成熟);另一方麵,也更是一種有效的自我回顧和自我反省。
我十分珍惜這樣的一次自我回顧,雖然回顧本身並沒有減少我內心的茫然和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