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父愛如蟬,不便問,不便說,隻能悟(1)(1 / 3)

父愛如蟬,淡淡悠長,隻有當歲月走過,才漸漸品出那淡淡的父愛中所蘊涵的深遠韻味。如禪的清香一般,永遠彌漫在心底深處,經久不息……

父愛如禪

倪新寧

人世間越是深越是厚的情感,往往越是難以言說的——父愛如禪,隻能悟。

我感到一隻手輕輕地卻又深深地一下一下地推著我。睜開眼,朦朦朧朧中,父親如冬晨河岸的枯樹樁般正站在我的床邊。我懵懂著爬起來,周圍的鼾聲起伏如小河的波浪,別的新生還在甜美地睡著,遠大而美好的前程為他們的夢鄉舒展開怎樣一幅幅海闊天空的畫卷哪!本來我也同他們一樣,不,我以比他們更優異的成績考入這所名牌大學,比他們更有權利夢想美麗的將來,但我卻由於先天性心髒病而不得不等待嚴酷的“判決”——鑒於我的病情,校方堅持必須經過醫院專家組再次嚴格體檢認可後方能正式接收。前途未卜,世路茫茫,一種世界末日之感包圍著我,心中自是一片荒涼與淒苦。

呆了許久,我顫抖著對父親說,你不能等我體檢後再回去嗎?話音裏分明已帶著哭腔。父親掏出一支煙,卻怎麼也點不著。我說:“你拿倒了。”父親苦笑,點著煙深深地吸了兩口。我突然發現地上一堆煙頭,哦,半夜似醒非醒時閃現的那明明暗暗的星火不是夢境,父親定是——夜沒合眼吧。

父子相對無語。

“我有事的,真的有事。”父親局促地說,拿煙的手抖動著,一臉的愧疚。“我,真的必須趕快回去,不能在這兒呆三天等體檢結果的。4點子,再晚就趕不上火車了。”煙燒到了盡頭,父親的手燙得哆嗦了一下。“你走吧!”我突然惡聲惡氣地說,“不就是個大學嗎?上不上的無所謂。”父親的頭緩緩抬起,凝視著我,有什麼東西在父子之間無聲地流淌著。似乎過去了一個世紀,父親才低聲說:“不敢再耽擱了,我走了。你快睡下吧。”

父親倉皇地逃離了。我還是禁不住追送父親。下樓梯時,明亮的燈光下父親如蒲公英般的白發赫然刺痛了我的雙眼。一夜之間,父親蒼老了許多。

父親回頭發現了我,低聲卻嚴厲地說了一句:“回去!沒事的,我沒事,你也會沒事!”然後扭過頭疾步而去。我的頭腦中一片茫然,還是身不由己地追趕父親。偌大的校園一片闃寂,隻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蟲在角落裏哀怨著不盡的淒涼。我努力地捕捉著昏黃路燈下父親的背影,多麼希望父親再回一下頭,更希望他改變主意留下來——父親再沒回頭,盡管他的腳步有些踉蹌,盡管有一刹那甚至要停下來,然而父親還是一陣風樣消失了……

轉身回返的瞬間,我委屈、怨懟的淚水奪眶而出——父親,孩兒多麼希望你能陪著度過這漫長難挨的三天哪!在決定兒子命運的關鍵時刻,你卻惶惶地逃避了。什麼大不了的事要你一個普通工人急趕著回去處理,而把你的愛子獨自拋棄在這非常時刻呀?

蒼天有眼,我總算勉強通過了體檢這一關,連夜把電話打回家,母親高興得語無倫次。我讓媽把電話給父親,母親說:“你爸聽到了,他歡喜得流了淚呢!”我堅持讓父親接電話,我要讓父親親:耳聽到獨自闖過了體檢關已成為名牌大學學生的兒子的聲音。我不僅要讓父親高興,還要讓他為他的逃避而愧疚。

母親的聲音有些嗚咽了:“你爸他,他不能接電話,他,他……”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我爸怎麼啦廣電話中傳來父親倔強的聲音:“別瞎嘮叨,我沒事,沒事……”接著是一陣呼啦啦的響動,父親終於氣喘籲籲地接了電話。我急切地問道:“爸,你,你怎麼啦?”“你放心,我沒事,真的沒事,你隻管安心讀你的書。我說了,你會沒事的,往後也會沒事的……”

我還是知道了,父親不但扭傷了腰,而且為了我他險些把老命都搭上了。我們市發電廠高達一百多米的大煙囪需要人從上麵爬進去清理,盡管標出3000元的高價,還是沒人願冒生命危險去攬這差事。就在送我到學校的前兩天,父親得知了這消息,便背著家人去攬下了這賭命的差事,毫不猶豫地與電廠簽下了死傷與廠方無關的“生死文書”。

父親,兒子明白了,你為什麼要迫不及待地趕回去了。那時離你為兒去電廠賣命隻有25個小時了(電廠在25小時後停機13小時,父親必須在這13小時內清理好煙囪),而火車運行就需23小時20分鍾。趕到火車站和下了火車再趕到電廠隻有1小時40分的時間。你在兒子床邊堅持到了最後一分鍾,幾乎是忍著生離死別之情離開了我。而你是舍不得搭出租車的,你的兩條腿必須如鍾表的指標精確地度量時間。

原來父親早已打聽好了,即使我現在能堅持大學學習,一年後也必須進行心髒手術,手術的費用對我們這個家庭來說簡直是個天文數字。父親是在用自己的命換兒子的命啊!

我的心被父親的心撞得發燙、發痛,熱淚奔湧如波決堤。木訥的父親不會對我講這些的,我亦無言以對。人世間越是深越是厚的情感,往往越是難以言說的——父愛如禪,隻能悟。

紙上的聲音

古溪

我頃刻全明白了,撲通跪在父親麵前,嗚咽著說:“爸,以後我每天給你寫一封信,讓你天天能聽到我的聲音。”

不知怎的,最近隔三差五就能收到父親的來信,而結尾總忘不了提醒我盡快回信。而恰好這段時間,忙工作、忙考試、忙花前月下,給家裏去電話,說,我會多打電話回來,信會寫得少些。電話那頭,一陣少許的沉默後,母親緩緩地說:“平兒啊,你爸現在也沒啥愛好,就盼著看你寫的信,你就多寫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