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個電話回家,沒想到接電話的就是「他愛」。「我要找爸爸」。心理的一股妒意使我的語氣冷漠。
「你爸爸不是給你送湯去了嗎?」對方溫婉地說。
「送湯?他已經一個星期沒有給我送湯了!」我近乎叫起來。
對方一陣沉默,停了良久,「....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難道他們要宣布結婚,然後告訴我以後都不會來送湯了?我控製著自己易發怒的情緒。
「有什麼你就說吧!」
「你爸爸不久前檢查出來,正實得了老年癡呆症,他說過不能跟你說的....下午他煮了湯說要給你送去,我叫他不要去的,他說你喜歡喝西洋菜湯.....他說你的家他一定會記得...」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奔下樓的,撞倒人了沒有,我隻知道自己在拚命地跑,無頭緒地亂跑,尋找一個已經越來越失去記憶的老人,他或許正找不到要去他女兒家的路!
雙城交通的分界堤上,一個老人滿頭大汗地走來走去,手裏提著一個湯罐,仿佛焦急的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
我認出那就是我的爸爸。
湯罐裏的湯已經涼了,雙姨說爸爸傍晚出門了,就為了我可以有熱湯喝,而現在已經快半夜。我一口一口地喝著湯,感覺它一點也沒涼,還透著暖暖的熱氣。
「爸,這湯真好喝!」
「好喝,我明天煮,再幫你送....」爸爸眼光裏閃過一種茫然,好像極力尋思著他記憶裏有關我的數據,然後遍尋不獲般地焦急顫抖。
「不用了,爸,我以後不要再叫你送湯了!」我堅決地說。
「你....你不要喝我的....湯了?」
「不是,我決定搬回家跟你一起住,好嗎?」
爸爸愣愣地望著我,我知道總有一天,他連我是誰都要忘記。不過,我已經決定要自己學著煮湯,我要煮一輩子的湯給爸爸喝。
二十九條蜈蚣
方冠晴
他經曆了多麼大的痛苦,我無法體會,但他對兒子的濃濃愛心我卻能深深感受到。
我讀初一的那一年,剛好趕上初中開設英語課程。但初一上學期,我所在的鄉村中學並沒有人教我們這門課。校長向我們解釋說,學校沒有英語教師。但學校已經派了一位數學老師去黃岡學習英語,等他下個學期學成回來,就可以教我們了。
初一下學期,那位老師回來了,但他隻經過一學期的短暫培訓,英語水平可想而知,結果我們學得一塌糊塗。為此校長請了一位真正的英語老師假期裏為我們補課。補課為期一個半月,但補課是要收錢的,每人10塊錢。
我回家後,立即將這件事告訴了父母。父親聽了,很高興,當下便說:「有人補課,真是好事。你去,好好學,一定要將這門課趕上去。」母親則一言不發,輕鎖眉頭,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窮人家的孩子懂事早。母親一歎氣,我立即便醒悟過來,隻怕是家裏拿不出那10元錢的補課費。於是我囁嚅著說:「要是家裏沒錢,這課,我就不補了。」母親沒做聲,父親則一拍大腿,叫了起來:「咋不補?補!這錢的事,我會想辦法!」
父親所說的想辦法,就是出去借。當天晚上,父親吃完飯就出門借錢去了。早幾個月,我母親生病住院,那住院費就是父親走東家串西家借來的。但那些錢還沒有還呀,父親能再借到錢嗎?我有些擔心,睜大眼睛躺在床上等父親的消息。
直到半夜的時候,父親才回來,我側耳傾聽,就聽到了他和母親的說話聲,他說,他走了9家,一分錢也沒借到。母親就埋怨他:「我們借別人的錢都還沒還呢,人家當然不給。我看,咱孩子就別進什麼補課班了。」「這哪成?」父親的嗓子大了起來,「怎麼著也不能誤了孩子讀書呀。我們慢慢想辦法吧,反正離7月11日還有一個月呢。」母親沒再言語,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這一口氣直歎到我的心裏,我懂得那一聲歎息裏的無奈和愁苦。
第二天中午,生產隊收工老半天了,還不見父親回來。母親便叫我去問隔壁的三叔。三叔告訴我,父親收工後一個人去了村後的破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