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平,將來是要上大學的”。這句母親常常擺在嘴邊自言自語的話,簡直成為一種神的啟示,是我一生求學求知、追求真理的原動力,至今還在激勵我繼續努力,尋求生命更高的價值。在她老人家潤物無聲、春風化雨的教育方式下,我幼小的心靈,就深深地植入了她給我的人生路標。
水的力量,最柔軟也最強大。母親就像一條河,辟出了我的人生河床和出海口。
二
2007年8月的一天,母親過生日。我的姐妹們帶著父母從老家江蘇泰興來到上海,為她老人家祝壽。那天晚上,我開著一輛別克麵包車,帶著父母和一大家人,去浦東某個餐廳吃飯。不知怎麼就迷失了方向,把車開到了通往外灘的延安路隧道裏。隧道堵成了一條長長的停車走廊,我心裏涼透了:要想過了隧道再返回浦東,恐怕今天大家隻能吃夜宵給母親祝壽了!
汽車裏一片沉默。忽然響起一路沒有說話的母親那一如既往平和慈祥的聲音。母親說:“這樣也好,走走隧道,等於是觀光一次。”
列位看官,當你讀到這句話,千萬不要以為我母親是在搞笑諷刺我。母親還沒有這麼深刻的幽默感。她老人家其實是在寬慰我,讓迷路的兒子不要因為一次方向性錯誤,再陷入一次情緒性迷亂中。
在隧道中尋找風景、在逆境中尋找出路、在黑暗中尋找光明,這就是我的母親,她總是那樣無端樂觀、盲目積極、永遠光明、永遠看見事物好的一麵。這個精神財富,成為我自己最寶貴的性格特征之一,甚至是我認為最值錢的人生財富。
三
母親的樂觀主義不知從何而來。這可能就是她善良美麗的天性,或者,也許這是她麵對有時候並不美好生活的一種選擇。
應對生活的壓力,母親給的言傳身教至今使我難忘。我還記得,如果家裏的飯菜壞了,母親舍不得倒掉,會說:不要浪費,然後放到鍋裏加溫之後把它吃掉。現在,我隻要看見剩下的飯菜,就會想起母親的這個舉動,同時想,剩飯不該浪費,身體就可以摧殘嗎?
小時候的記憶,充斥了母親為衣食住行而竭力奮鬥的往事。比如為了全家人的穿衣問題,給我印象最深的,是母親常常說買“零頭布”。所謂“零頭布”,就是布匹到了最後那些零碎的部分,價格相對便宜一些。母親給了我質樸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華麗。我自信擁有很不錯的審美眼光。但心靈深處,我對那種具備母親般質樸、勤儉、樂觀、善良質量的女性,總是充滿了更加崇高的敬意。母親的人格、性格和品德,成為我一生接人待物辦事處世的基本標準,成為我敝帚自珍的為人特征。
四
母親是所有兒子的巨著,母親是所有女兒的史詩,母親是所有人最最崇高的女神。關於母親的故事,我們一輩子都講不完。
還是去年夏天在上海給母親祝壽的那幾天,我帶父母出去吃飯,到了一家西餐廳。媽媽問我一些西餐禮儀,我就手把手告訴她如何使用刀叉,如何切割牛肉。母親饒有興致地模仿著、練習著,但她老邁的雙手,那雙曾經喂過我稀飯、洗過我尿布、掙錢養活過我們全家的雙手,已經微微顫顫,布滿歲月的滄桑。
我拿過母親的盤子,替她把牛排一塊塊切好,然後,看著母親用顫抖的手,開心地把我為她切開的牛排送進嘴裏品嚐,心裏忽然湧上一陣感動—小時候,媽媽不就是這樣喂我吃飯嗎?
時光流逝,母親如今已經進入了夕陽餘暉的晚年,而我,正是日照正午的壯年人生。能夠為年邁的母親奉獻一份兒子的孝敬和關懷,讓她為兒子的孝心感到幸福和自豪,這真是人生最大的滿足啊!
想到這裏,我對生活充滿了無限感激,對神明充溢著無限感恩,而麵對給予我生命與靈魂的母親,湧動著至高無上的大愛。
一首歌,德沃夏克《母親教我的歌》,在我耳邊響起,我的眼淚也流了出來……
當我幼年的時候
母親教我歌唱
在她慈愛的眼裏
隱約閃著淚光
如今我教我的孩子們
唱這首動人的歌曲
我那辛酸的眼淚
滴滴流在我這憔悴的臉上……
寫完這篇文章,我告訴自己:要盡多地回家,看望我那健在的母親……
補丁裏的母愛
[蒙古]策·南丁其其格
她總望著遠方是因為她的兒子在城裏讀完書有出息了,成了城裏的大人物,可是很少回來看他的母親,斑婆就天天上南梁等他。
那一年夏天,我越過千山萬水去看望我遠在鄉下的爺爺奶奶。爺爺家有個鄰居叫雅嘎黛,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太婆,老太婆很不愛幹淨,家裏亂成了一團。她雙手的指甲裏滿是汙垢,頭發也跟茅草一般淩亂地蓬著,鄰裏們都叫她“斑婆”。我問爺爺奶奶別人為什麼這樣稱呼她,爺爺奶奶都說是因為雅嘎黛的衣服上打滿了補丁,遠遠看去就像個斑斑點點的瓢蟲,所以人們都叫她“斑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