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人喊:“巴甘,你在哪兒?車要開了……”
母親的等待
◆新月
等我長大有了家和孩子,我才明白,女人喜歡等待,等待在許多時候也是一種幸福;也是一種溫馨。
小時候,我時常見母親在家門前的小路口等待父親回家,那情景讓我終身難忘。
秋天,一層厚厚的落葉,鋪滿了延伸的小路口,風吹得嘩啦啦的響,像一首憂傷的曲子,母親每天都在這條小路上,向路的另一邊張望。傍晚,門前昏暗的燈光下,映出母親焦急等待的臉,直到遠處閃現出父親的身影,母親才長長地舒口氣,臉上綻開笑容,輕聲對父親說:“你回來了?”然後和父親並肩回家,那情景現在回想起來真有幾分感動。
後來,我們慢慢地長大了,母親的頭發已經染霜,繁重的家務,使母親那張臉上不再有年輕的容顏了。在歲月的腳步聲中,母親又開始了在路口等待我們幾個上學的兒女們回來,那一刻,母親不再來回踱步,隻是一動不動的站著,用手舉過頭頂,支一個涼篷,時而抬頭看看天,嘴裏不停地念叨著:“咋還沒回呢,也該回來了……”
再後來,父親去世了,我們幾個子女也先後結婚生子,每到周末或節假日,母親就準備好飯菜,站在陽台前向樓下張望,盼著孫子的到來。當門鈴響起的時候,老媽就邁著顫巍巍的腳步,張開彎曲的胳膊,衝著門口喊著:“奶奶的大寶貝,你可來啦……”
母親就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延續著她的盼望,也延續著她的等待。
小的時候,有一次我問母親:“你等我們放學回來,是因為我們太小,怕在外邊貪玩。可父親又不是小孩子了,難道父親也不知道回家的路嗎?”母親總是不以為然的一笑。
等我長大有了家和孩子,我才明白,女人喜歡等待,等待在許多時候也是一種幸福;也是一種溫馨。為了愛,女人常把等待融在自己的一生中,女人的一生都在等待中度過的,然而,也正因為女人情有獨鍾的等待,也使生活中多了些本來可以避免的悲哀……
媽媽的心
田聰明
媽媽用慈愛、勤勞、堅強、正直嗬護了我50多年,留給兒女們的是不盡的思念,也是永遠激勵我們堂堂正正做人、做事的精神財富。
世上的媽媽都有一顆充滿母愛的心,但在我心裏,媽媽還是不尋常—不尋常的經曆、不尋常的“決策”、不尋常的觀念,特別是她那顆隻有我能理解的心。
媽媽79歲過世,距今已有13個年頭,但在我的情感深處仍難以接受。
媽媽是位典型的吃苦耐勞持家、真心愛孩子、惜子弟的陝北農村女性。她21歲時生了第一個孩子,是個女兒,可沒幾天就夭折了。媽媽心痛不已,整天在哭。過了20天,我堂嬸生了一個女孩,有意過繼給別人。媽媽得知後就求奶奶抱了回來,這就是我現在的姐姐。過了兩年多生了我二姐。三年後我的出生,帶給媽媽的喜悅是可想而知的。
那時,國家正處在抗日戰爭相持的困難階段。陝北燒煤比較方便,去不遠處溝底就可以挖到,冬天冷,不出門就是了,但饑餓難忍。對媽媽來說,自己吃不飽難熬,使她撕心裂肺的是我們姐弟三人挨餓時的哭叫。
農忙了,媽媽餓著肚子,還得去幹男勞力幹的農活。爺爺奶奶的日子也不好過,艱難歲月使奶奶時不時發脾氣。常常是媽媽還不知為什麼,奶奶就連罵帶數落,從這間窯洞數落到那間窯洞,有時要數落上一兩個時辰。那時兒媳對公婆的數落不能問原因,更不敢還口。父親給保長喂馬常不在家,媽媽一肚子苦衷無處訴說,就漸漸地感到“撐”不下去了。年僅27歲的媽媽滿嘴牙掉了一大半,頭上生了瘡……她陷入了絕望。我們那兒隨處都有山崖深溝,一天早上媽媽決意要去跳崖自盡。
就在媽媽走出家門時,發現躺在炕上的我正扭著頭睜大眼睛望著她。我這稚氣的“一望”深深打動了媽媽的心—看到兒子黑豆豆的眼睛滿懷期待地望著她。正是這一刹那的母子“目光對視”,使媽媽徹底擺脫了絕望,看到了希望。她關門回到炕上將我緊緊抱在懷裏,不停地流淚,嘴裏自言自語:我有兒子,有這桶一般粗的根,為什麼要跳崖尋死呢?
分家後,爺爺一家為了躲避抓丁遷到了相鄰的內蒙古準格爾旗,父親也不再當保丁了。我家隻能耕種一些貧瘠的旱地,由於十年九旱,一家人吃的東西年年青黃不接。從我記事起,每年春天媽媽都要早早到向陽的坡地上挖即將出土的苜蓿根吃,經常是將土搓巴搓巴生著吃點兒,再挖些帶回家。
1947年春夏府穀縣大旱,一壟地也沒能種上,野菜也挖不到了。我第二個弟弟已半歲多,一家六口人不得不隨著陝北逃荒大軍踏上了“走西口”之路。大約走了十多天,過了黃河來到內蒙古土默特右旗。我們在唐圪旦村住下,父親打短工賺點吃的,二姐看弟弟,我和姐姐跟媽媽拾扁豆,撿田(撿收割後的莊稼地裏丟下的穗粒、土豆地裏丟下的土豆),除了現吃還能積存點。可1948年春節過後不久就沒了吃的,餓病交加,第二個弟弟又夭折了,剛過10歲的姐姐也被迫賣給人家當童養媳。媽媽極度心痛悲傷,一坐下來就情不自禁地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