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克經常做的事,就是在旅館的門旁趴著,眼睛眯成一條縫,看著那些狗。它們不停地奔跑在街道上,腳步匆忙,就和人類一樣忙碌。它們的主要工作是給礦場運送木材和柴火,除此之外,還要承擔附加的重活。它們的脖子上都掛著鈴鐺,即便是晚上,也會一直叮當作響。
看到這些狗,布克心想,它們可真辛苦啊!
布克看到在這些狗之中,很多都來自南方。但是,最常見的狗是愛斯基摩犬,它們體內流著野狼的血液。每天,它們都會唱一種歌。那歌聲與眾不同,是從它們的祖先處流傳下來的。一點至九點、十二點、淩晨三點鍾,這三個時間段歌聲都會準時響起。這種歌聲讓布克非常好奇。它聽了幾次後感覺十分親切,於是也地跟著唱起來。
那種歌讓人捉摸不透,既像是在挑戰生命,又像是在哀歎生存。這支歌曲十分古老,講述了它們先祖的奮鬥曆程。它們天生野性,而且代代相傳。
布克隻要和它們共唱此歌,心情就難以平靜,追根溯源,那隻是它心底的野性同歌聲產生了共鳴而已。它們通過血脈相連,隻是還沒有顯現罷了。
時間飛逝。每當生活輕鬆愉快的時候,對此感覺更甚。七天很快就過去了。第八天,他們趕早就踏上回家的路途。和來時一樣,他們先從巴勒司河的懸崖處,走上玉康雪道,然後往代牙和鹽海方向前行。
回程中,雪橇隊在布洛特的催促下,不斷地加快行進的速度,就好像有十萬火急的公文在身。他不僅意誌堅強,而且敢為人先。這次,他想要趕超年內最高傳送速度。要實現這個目標,他其實有很多有利條件。首先,布克和同伴休息之後,個個精神抖擻;其次,雪道現在十分堅固,不用他們自己開辟;還有就是沿途設置了一些儲藏所。這些儲藏所是由警察局建造的,專供人和狗儲存食物。這些都為他們的順利前行提供了莫大的幫助。
第一天他們到達了六十裏灣,趕了五十裏路;第二天他們就從玉康雪道跑到貝裏河。狗隊裏問題不斷,從而耽誤了些行程,否則他們就能到達更遠的地方。
從布克開始,其他的狗也叛逆起來,狗隊中齊心協力的局麵不複存在。布克起了個很不好的頭,那些狗本來都很順從,在布克的影響下,它們也任性起來。這樣一來,雪橇隊隻能走走停停。因為隻有先處理好它們,才能繼續前進。
在布克的挑釁下,司皮茨再也沒有了統領一切的威風。沒有狗再奉它為首領,更別說害怕它了。以前,司皮茨不僅蠻不講理,還欺負其他的同伴。現在,為了讓它為此付出代價,大家時常和它對抗,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而布克呢,它隻要從司皮茨身邊走過,就趾高氣揚。毛發高高地直立著,嘴裏發出一聲吼叫,聲音雖低,但卻像是一種威脅。
其實布克此時的做法,就屬於蠻不講理了。當著司皮茨的麵,它的頭時常高高抬起,並邁開大步向前走去,擺出一副飛揚跋扈的派頭。它在等待著時機,以便挑起爭鬥。狗隊的紀律無法維持正常,隨之而來的是,狗之間的爭吵事件一天天攀升。很多時候,它們都把營地搞得烏煙瘴氣。
對它們的爭吵不休,德夫和索洛克司非常生氣。盡管如此,它們還是決定保持中立。布克要反叛,那就隨它去,至於司皮茨,它們也不打算提供幫助。
弗蘭佳和布洛特可沒有那麼好脾氣,氣急了他們就大罵起來,一邊罵,一邊跺腳。弗蘭佳手持皮鞭,在狗隊中不停地揮舞著,可這樣做卻收效甚微。因為他的鞭子一收,吵鬧還會接連不斷。
司皮茨雖然有弗蘭佳支持著,但是鞭子並沒有使布克因此罷手,它還是繼續鼓動著大家叛亂。聰明的布克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弗蘭佳都一清二楚。因此,隻要弗蘭佳在跟前,它從不輕舉妄動。平日裏它非常努力,拉起雪橇來也盡心竭力。現在拉雪橇,是布克的一種樂趣。但是,還有更讓它感到快樂的事,那就是在隊伍中製造混亂,當然這要進行的十分隱秘。
他們走到塔基拿河邊時,已經是晚上了。於是,他們就地休息。晚飯後,這些雪橇狗都去找地方睡覺了。突然,一隻小白兔不知從哪兒跑了過來,達布最先看到了。可它當時沒有反應過來,愣了一下神。等它回過神來,才發現那隻小白兔不見了。它立刻向前追去。而其他的狗看到之後,也緊跟其後,邊追邊吼。西北警察局裏也有愛斯基摩犬,它們總共五十隻,距離這兒有一百碼。聽到聲音後,它們也一起在後麵追逐著那隻兔子。
那隻小白兔十分害怕,飛快地向前逃去。它從河道跑下來之後,就踏上了結冰河麵。它不停地奔跑著,竭盡全力。它身形輕巧,奔逃起來就像在飛。而那些狗的身軀龐大,地上的積雪常讓它們深陷其中,雖然他們奮力追趕,但是非常辛苦。
在布克的帶領下,這些狗你追我趕地一路追趕著那隻小白兔,聲勢浩大。路上的彎道很多,它們一一繞了過去。為了能得到獵物,它們堅持不懈,不停追趕!
布克的身體裏有著屠殺和嗜血的原始天性,這些都是它的本能,隻是一直潛藏在它的心底深處而已。天性使然,它渴望追上那隻兔子,然後把它置於自己的牙齒下,用它的鮮血滋潤自己的喉嚨。那血液應該還是溫熱的吧。布克一邊追趕,一邊享受著這種追逐的快感。
司皮茨卻脫離了隊伍,沒有驚動任何一條狗。前麵有一條狹窄的小河,司皮茨從中間穿過去之後,就選擇了一條更直接的道路。最後在一塊高地上站住身形。
司皮茨老奸巨猾,任何時候都沒有改變過。就算是在心情愉悅的時候,它也從未掉以輕心。它暗暗謀劃著對策。
布克光顧著追獵物了,對它的行動沒有絲毫察覺。
兔子在前麵奔跑,而布克在後麵緊盯不放。在一個彎道後,一個影子猛然間從前麵的高地跳出。這個影子又大又白,就像是個幽靈。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那隻兔子的道路受到了阻隔,剛想轉身,背脊卻被咬住了。隻聽哢嚓一下,骨頭碎了。兔子挨了重重的一擊,大叫一聲。叫聲非常淒慘,打破了原本寂靜的夜空。隨後,狗群中傳出高興的聲音,就像是魔鬼發出的一般。
當布克得知突襲者是司皮茨後,對於它的取勝,布克並沒有附和。這個獵物眼看就要到手了,卻被司皮茨搶了去,對此布克十分惱怒。於是,就猛撲了過去。司皮茨非常機警,看到布克的舉動後馬上就丟掉了兔子,堪堪躲開了這一擊。
竟然沒有成功!布克很是氣惱,又繼續發動攻擊。緊接著,它們就倒在了雪地上,不停地翻滾著。在它們打鬥的過程中,司皮茨要不是身體反應靈敏,就會不止一次地被打倒在地了。很多時候,布克還沒站穩腳跟,它就趁機咬上一口,隨後趕緊跳了開去,伺機而動。
它們身上的毛發都直直地立了起來,一邊在四周環繞著,一邊尋找著戰機,神情十分專注。現在就是它們一決勝負的時候,它們都非常清楚。
那群愛斯基摩犬把那隻小白兔瓜分殆盡之後,就把布克和司皮茨圍在了中間,然後一動不動地觀察著戰況。它們神情急切地等待著,個個眼睛發亮,目光中滿是貪婪。這時的夜空一片清冷、寂靜,到處彌漫著死亡的味道。
此情此景,布克非常熟悉。這種寂靜代表了什麼,它也十分清楚。所以,對於司皮茨,它更是加倍小心了。
司皮茨經驗豐富,曆經無數的戰鬥。在它麵前,布克不僅幼小,而且柔弱。在以往的鬥爭中,司皮茨什麼樣的狗都見過,直到現在還沒有落敗過。這才使它的統治權得以延續,而那些狗,也對它惟命是從。它從不打沒有把握的仗,即使憤怒到極點,它也隻是保持防守。這麼多年的經曆讓它能一一躲過布克的攻擊,即使布克非常想咬破它的脖子,也盡力這麼做了。
它們就這樣相持著。很長時間過去了,麵對司皮茨的嚴防死守,布克盡管準備充分,而且速度飛快,但是卻一次次以失敗告終。想要把司皮茨置於死地,沒有那麼容易。有一次,布克不僅沒有咬到司皮茨,反而被反咬一口,最後還讓司皮茨逃脫了。
為了咬破司皮茨的喉嚨,布克有一次就直撲了上去。眼看就要接近司皮茨了,布克卻改變了主意,突然把頭縮了下去,打算拿肩膀和司皮茨的肩膀相撞擊。如果得手,它就會把司皮茨撞在地上。但是,事與願違,最後受傷的還是布克。而司皮茨在它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後,又逃開了。
到現在為止,司皮茨沒有受到一點損傷,可布克卻滿身鮮血,還氣喘籲籲,一副可憐的模樣。鬥爭愈演愈烈。那些愛斯基摩犬還在等待著,保持著靜默的狀態。它們就等著看誰先倒下,好成為它們的口中之物。
布克的氣喘籲籲讓司皮茨看到了戰機,於是馬上改守為攻,攻勢非常猛烈。
有一次,在司皮茨的攻擊下,布克倒在了地上,還沒等它站起身,那些愛斯基摩犬就圍了上來,速度飛快。布克非常害怕,立刻跳了起來,這一下差點兒跳到了空中。那些愛斯基摩犬隻好退了回去。
接連的失敗讓布克悟出一個道理,那就是在鬥爭中要手腦並用。於是,當它再次發起攻擊時,就學聰明了。雖然還是拿肩膀撞擊司皮茨,但是到最後關頭,它卻突然壓低了身體,低到就要貼到雪地上了,緊接著就直奔司皮茨的左腿而去,然後死死地咬住。
哢吧一聲,骨頭裂了。布克聽到聲響,就知道司皮茨這條左前腿算是廢了。現在它隻有三條腿可用了,再和布克繼續戰鬥,它看來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如法炮製,布克又咬碎了司皮茨的右前腿。司皮茨竭盡全力壓製著腿部的疼痛,它不想就此倒下。
就在這個時候,布克察覺出包圍它們的那個圓圈雖然依然沒有任何聲音,但是卻在一點一點地收攏。那些愛斯基摩犬的眼睛都閃爍著光芒,就像是燃燒的火焰一般,它們的舌頭都很長,此時也都伸了出來。
這樣的場景,司皮茨也曾不止一次地看到過。不過,讓它意料不到的是,自己也會落得如此下場。以布克的凶殘來看,自己要想獲勝恐怕是癡人說夢了。
對於司皮茨,布克沒有任何憐憫之心。在這片世界中,布克的慈善早就被冰雪埋沒了。隻要司皮茨還沒有倒下,它是不會停止攻擊的。
那些愛斯基摩犬一步步地圍了過來,它們個個蓄勢待發,躍躍欲試地想要得到食物。這些情況,布克盡收眼底。在它們看來,司皮茨即將成為它們的口中之物,所以它們的眼睛都盯住了司皮茨。
現在的司皮茨非常可憐。它十分害怕,身上的毛發不由得豎立了起來,身體不停顫抖著。盡管腿部受了傷,但它依然沒有放棄,哪怕隻剩最後一點力氣,也要支撐到最後。死亡即將來臨,它想大吼,以此來驅散心中的那份恐慌。就在這時,布克飛速地衝了過來,然後,又飛速地離開了。司皮茨被徹底打倒了。
月光傾斜而下,籠罩著整個雪地。片刻之間,那些愛斯基摩犬就聚集成了一個黑色的點。當這個點又擴散開的時候,原本倒在地上的司皮茨已經蹤影全無。
自從司皮茨倒在地上後,布克就在旁邊安靜地看著。布克生性殘忍,內心充滿了統治的欲望。它取得了這場鬥爭的勝利。而司皮茨——它的對手,已經消失了,這個結果讓布克非常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