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1 / 3)

竹菊書院西邊有個小院落,叫西籬院。

這個院子仿佛是獨立於書院而存在的,因為比較偏僻,甚少會有人過來。夫子平日也告誡說這西籬院不可亂闖,十二歲的時候哪管這麼多,愈是不準來的地方愈讓我想看看裏麵到底有什麼神奇。於是認識了住在這院落裏的昭琴。

說起這個昭琴,斯斯文文,一表人才的,實際上說不好比我還難纏。昭琴比我還小一歲,看他錦衣玉食,肯定是哪家的小公子。他說他家是在東京,我就問他家裏是不是很有錢,昭琴就咧著嘴嗬嗬直笑,點著頭。原來我看人也是很有眼光的,昭琴這人舉手投足都帶著一股貴氣,優雅大方,想起那冤家小王爺,為人囂張跋扈,小氣巴拉的,還很喜歡打小報告陷害我,我那氣就不打一處來。同樣是名門之後,怎麼就差那麼多?

個性愛好都相近的我們很快就無話不談,我經常偷跑到西籬院來找他,昭琴大膽的很,時不時拉了我往山下跑,杭州城熱鬧的很,晚上也有好多東西玩,趕上拜城隍、元宵之類的日子更是車水馬龍,人頭湧湧,川流不息。杭州北大街上賣的冰糖葫蘆是我的最愛,甜絲絲冰涼涼的好吃極了。昭琴一點也不在乎花錢,他身上總是帶著數目不明的銀兩和交子,所以下了杭州城都是他請我吃大餐。可是我沒什麼錢,家裏要支付我那筆不怎麼便宜的學費,捎來給我做生活費的銀兩就不多了。隻好回請昭琴吃冰糖葫蘆。

每次隻要我遞上冰糖葫蘆,昭琴都會很開心地邊吃邊笑,有好幾次我都以為他大少爺是因為以前沒吃過這種平民食物,開心過頭了,他笑得那麼傻,就像秋樂似的。看著他開心,自己也跟著開心起來,我是把他當作親弟弟來對待了,也許是我做個大哥做得慣了,不知不覺身上有了哥哥的天性。

夜已深。上弦月病態的蒼白。

燈火跳動,映得一室曖昧的昏黃。

我躺在床榻上扳著指頭數一數,竟是已有十四年沒見著爹娘和弟弟了。不由得暗自感歎光陰如梭,十四年啊,還不知是個什麼概念,就這麼一下子滑了過去。刻下數來,才發覺原來我在杭州也待這麼久了。不覺看著夫子的視線從仰視到平視,夫子的白頭發也漸漸長了滿頭。

十四年……秋樂也有十九歲了,前兩年爹捎來家書說弟弟考中了當年的探花,爹和娘樂得三天睡不著吃不下,差點樂出病來。秋樂果然是爭氣的,十七歲年紀便是探花,那可就出名了,怕是全京城的人都已認得戴秋樂這個名字。自然,我也很為他高興,這個弟弟早是我在世上最親近的人。

也許是那個一直和我兩看相厭的小王爺從中作梗,秋樂沒辦法給我寫信。知道他好,我實在很欣慰,也安了心,想必小王爺是沒有太為難他的了。

如今我已不小,知道功名不止可以用來光耀門楣,還代表了能夠入公門,可以賺很多的俸祿,擁有一定的權力。做了官,秋樂就不再是王府的下人。如此甚好,一如官門深似海,雖然不怎麼讚成單純的弟弟當啥官,但總比被人家一輩子踩在腳底下,呼來喝去的要好得多。

不知弟弟婚配了沒有?哼,我戴春熙的弟弟會醜麼,芳齡十七的探花郎,斯文秀氣,肯定大把女人排著隊口水滴滴地等啦!

我想著是時候回家了,再待下去,我和米蟲還有什麼區別。一別十四年家裏變成啥樣也不知道,秋樂長成啥樣了也不知道。我更不願一世對著書院裏的書呆子。

仿佛知道我的想法一般,沒多久家裏就捎來急信,說爹突然病重,娘讓我趕快回京城。我嚇了好大一跳,爹向來身子骨硬朗得很,猶記得小時候爹常常拎著鞭子趕在我屁股後麵,怎麼會突然之間就病重了呢?直覺告訴我家裏一定出了什麼事。回去可以見到秋樂是不錯,可是我比較擔心爹的狀況。其實我也算是孝子了啊,小時候調皮,性子又倔,可爹罵我時我從沒回過嘴,爹用藤條抽我,一鞭就是一道痕啊,我也從沒有在心裏記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