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家書,我連夜匆匆收拾了些細軟,打算明天便啟程回家。臨行在即,照禮數要向夫子們辭行致謝。不論如何我在書院都待了這麼多年,夫子真教了我不少東西,我雖然不怎麼爭氣,好好醜醜也混到個才子的稱號,向夫子們聊表栽培之恩是應該的。
一一問候了夫子,我趁月色清明摸到了西籬院。
“昭琴,是我是我,開門!”我伸手去敲他的門,邊嚷。
那門飛快地開了,昭琴笑眯眯地,“春熙,你來了,我正想怎麼叫你呢。”他把我拉進屋子,指指桌上的酒菜道,“看我弄了什麼來?一隻肥山雞,還有上好花雕呢!一起吃、一起吃。”
我狐疑地瞪著他,“你這兒時常都有珍饈美味,我老早就懷疑了——你老實說,是不是你偷跑下山去城裏買的,卻不叫上我?”
“沒有沒有沒有,我要是下山怎麼可能不叫上春熙?”昭琴腦袋搖得像顆撥浪鼓,直說,“這些東西都是我家裏人差人送來給我的啦。其實今天我是有事想要對春熙說……”
我正啃住肥美的雞腿吧唧吧唧吃的開心,聽他這麼一說才想起來,一拍大腿,我先扔下雞腿說:“差點因為吃東西給忘記了,正好,我今天來也是有事要告訴你。”
“哦?那可真巧了,你先說。”
嗯了聲,“我打算明天天一亮就走了,來跟你說一聲。”
“什麼?”昭琴像是嚇了一跳,抓住我的肩膀直搖晃,“走?你要走?走去哪裏?還回來不回來了?以後我可怎麼找你?”
我不過才說了一句,他連珠炮般回我一大串,兩隻肩膀被他捏的生疼,我趕忙揮開昭琴的爪子說:“我不是要走去什麼地方,我是要回家、回家!”
昭琴挑起的眉這才放下,他眨眨眼,嘟嘟囔囔地道:“好好的為什麼要回家?會不會是家裏出什麼事了……不是叫你回去成親的吧?”說著表情有點擔憂地望著我。
……怎麼會想到成親去了他。“是出了那麼點事。我娘在家書裏說我爹病了,還病得不輕,叫我趕快回去。”我擦擦嘴,抓起剛才沒啃完的雞腿繼續,“反正想想我在這待的也夠久了,正打算離開的。我爹的事情還得我接著幹呢。我好多年沒回家,見見家裏人了,回去就回去唄!”
“也好呀,”昭琴笑道,“其實我也要回去了,正想問問春熙要不要隨我回東京呢。”
“昭琴也要回家了?”
他點點頭,火光照在他年輕的臉上,沒有一絲陰暗,柔和得就似西湖的水麵。“早幾年我家裏人就在催我回京,現下當家的是我那侄子,催得緊,不過我身邊有春熙,就懶得搭理他們。我和春熙一樣呢,十多年沒有回家了,今次我那侄子實在是不耐,便端出家主的架子下命令要我回去,不得已也得走了。”他忽然抬頭盯住我說:“春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嚇?”我差點沒被噎到,隻因昭琴這話說的是不清不楚,乍一聽還以為他要根我私奔……汗。呆呆看了他半天,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在問我要不要跟他一塊回京城。
昭琴是富貴人家的少爺,我隻不過是個下人出身的平民,我們身份迥異還能做這麼多年的好朋友已經不容易。我不是傻瓜,也有常識。明白隻有在這竹菊書院裏,我跟他才可以做平等相待的朋友。
我笑笑說:“不用了。你回家必是八人大轎成群結隊地來去,我天生窮命,讓我那麼享受可是會遭報應的。而且我家裏人也沒那麼多耐心等我遊山玩水地回去,得快馬加鞭才行啊。”
他立刻癟了下去,,我看他垂頭喪氣的樣子怪不忍心的,忙安慰他說:“你也別傷心呀,我們都住在京城,隻不過沒法一塊上路罷了,還怕回去後見不到麵麼?我爹是平南王府的下人總管,我家也就在王府裏。等你回到家安頓好了,就來王府找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