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自稱“陝南通”,可竟然沒有登臨過漢山。這一方麵說明我的知識局限,也可見當地政府對漢山的宣傳和開發不夠。想想當年帝王上山來祭天,沿途那些官驛,山頂那些台閣是少不了的,如果能做些恢複重建,在旅遊興起的今天,漢山將是群眾休閑、讀史的樂園。
這次采訪,我又獨自走上漢山。我從南鄭縣城出發,步行朝南,慢慢地接近它。天氣晴朗,藍天白雲,從我的角度望上去,漢山呈直立的圓錐形,淩空的電視發射塔是錐尖;塔下散開如傘狀的坡體壁立陡峭,生長著低矮的樹叢;斜垂到半山腰,有了過渡的緩坡和成片的森林;再往下,就是條條溝壑和溪流;最低處的山腳是油菜花海,像漢山豔麗的裙裾。
我爬到半山,覺得有點兒頭暈、氣喘、視線模糊,可能前一天感冒沒好,又爬得太急太快了。坐下來休息一會兒之後,我決定沿著半山的平路橫走,我要對漢水上遊這座“神山”的生態環境做個切麵調研。
越過一片樹林,道路通向一個小山溝。一條清涼的溪流“嘩嘩”從溝底穿過,幾塊水田躺在山窪裏,幾戶農家散落在溪流和水田的邊上。我從其中一家的院子經過時,站在門口的中年婦女說:歇會兒,喝茶啊?
我在院中的竹椅上坐下,她拿來杯子、電壺,立即為我衝了一杯熱騰騰的茶水。我一邊喝茶,一邊與她聊起來。得知這兒是南鄭縣青樹鎮的一個村子,她家四口人,女兒在縣城上中學,兒子在山下讀小學,老公在鎮上搞基建蓋房子。我說你這茶真香,她說是水好。他們飲用的都是自然水,我看到房後一溜長竹竿連起來,把山泉直接引到廚房,流進鍋裏。
我問,這山上泉眼多嗎?她說多著呢,數不清,以前水小點兒,這幾年樹多了草多了水也旺盛了。
我問她平日的娛樂活動,家裏電視信號怎麼樣?她說信號很好,節目也多,喜歡看中央電視台音樂頻道的民歌演唱,其實我們這兒的“漢山樵歌”也好聽,可以上中央台的。我問什麼是“漢山樵歌”,她說從前啊,這裏林深山大,山民都以打柴為生。他們早出晚歸,終年辛苦不得溫飽。一天觀音菩薩去趕蟠桃會路過漢山,見山民們非常辛苦,便降下祥雲來到山腰,變成一位漂亮的紅衣姑娘,走到樵夫們麵前,關心地問:“你們這麼勞苦,怎麼不唱支歌來高興高興?”樵夫們說:“我們缺吃少喝,終日打柴糊口,哪有閑情唱歌!”觀音菩薩說:“我教你們個法兒。”樵夫們問:“什麼法兒?”“以我為歌,我唱一句,你們唱一句。”說完唱道,“遠看賢妹身穿紅,手中提個畫眉籠,要問畫眉賣不賣,光賣畫眉不賣籠。”樵夫們唱了一陣,馬上感到來了精神,渾身輕鬆了許多。當他們再看時,紅衣姑娘已不見了,隻見頭上一片祥雲向東飄去。樵夫們情不自禁地唱道:“遠看賢妹長得俊,勝過南海觀世音,隻要見著賢妹麵,渾身上下添精神。”從這以後,樵夫們一邊唱歌,一邊打柴,獨唱、對唱,內容豐富,形式活潑,就形成了別具特色的“漢山樵歌”。
我說,你能不能唱一段讓我聽聽,她說:我嘴笨,不會唱,我媽行,能一口氣唱幾十首。我問她媽在哪兒,她說在山那邊的周家坪,遠著哩。
謝過主人,我繼續上路。出了溝,又上一架山梁,穿過梁上的樹林,下去又是一條山溝,溝底有溪流奔淌,十幾戶農家依水而居。越過溝後又上山梁,又過樹林,又是山溝,又見水田,又觀溪流。地形結構類似,不同的是溝灣大小有差異,多則幾十戶人家,少則幾戶而已。
在一個樹林邊看到兩位頭戴麵罩的養蜂人,剛收的鮮蜂蜜6元1斤,每個塑料瓶子裏裝1公斤,加上瓶子1元,共售13元,可惜我路途遙遠,無法攜帶。我問養蜂人:前邊村子還多嗎?他笑了:滿山都是溝,溝裏都有村子,你走不完的。
我拿著一張縣級地圖估算了一下,這座漢山周邊應該有100公裏長,我今天隻走了不到1/5,就看到20多道大小山溝,這麼說,漢山上遍布著近百條溝灣,每條溝裏都有泉流,都有人家。這百條泉流湧下山去,彙入漢江,為下遊提供源源不絕的甘露。這個漢山啊,是漢江上遊名副其實的自然供水塔。
像漢山這樣的自然供水塔,在漢江源區還有不少,它們為南水北調提供了豐沛的水源基礎。
感謝這些群山,這些溪流,這些愛水用水保護水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