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二汽尚沒有明白話,但襄樊依然按照自己的思路,開始做爭取轎車廠落戶襄樊的準備。
首先是找依據、擺條件。襄樊已經給了二汽第二基地6500畝土地,二汽的發動機廠、鑄造廠、電廠、水廠以及亞洲第一大的試車場的建設都已經全麵鋪開,這麼大的汽車生產基礎,對轎車生產極為有利,國家也好,二汽也好,不會不考慮這個最有利的條件。襄樊地處交通樞紐,公路、鐵路、航空、水運係統完備,漢江通江連海,具備大規模水運條件。為了證明襄樊的交通條件完全能夠支撐大型轎車廠物流所需,襄樊市專門請國家計委交通研究所來襄樊調研考察,論證襄樊市的交通條件,最後得出考察報告。襄樊市將這些相關材料送交二汽,但“剃頭挑子一頭熱”,二汽仍然沒有表態。
其次,爭取省裏的支持。襄樊市委市政府給湖北省委省政府寫出專題報告,附上自己的理由與條件,請省委省政府支持。但湖北省委省政府也沒有明確態度。
第三,積極搜集信息,隨時采取對策。襄樊市在北京設立了一個信息搜集小組,專門搜集全國各地對二汽轎車廠建設的反應和動作。
第四,和其他省市爭取支持一樣,襄樊利用自身的社會人脈資源,廣泛爭取支持。
原空軍司令員張廷發與襄樊曾有一段曆史。張廷發是1933年參加紅軍的老革命,1947年,任桐柏軍區第三軍分區司令員,1948年率部南渡漢水開辟新區,任中共漢南工委書記和漢南指揮部司令員兼政委,率部參加解放鄧縣、宛西、宛東、襄樊等戰役,1949年任中共襄樊地委書記和襄樊軍分區司令員兼政委,1951年抗美援朝時離開。1987年夏的一天,襄樊市接到空軍司令部的電報,張廷發將軍故地重遊,請襄樊市做好接待工作。聽說老書記要回來,襄樊市委高規格接待並指定鄂萬友全程陪同。
張廷發故地重遊興致很高,對鄂萬友說:“我給你們市委市政府帶來了一件紀念品”。他提了提手裏的一根手杖:“這是當年解放襄樊時我使用過的,跟了我幾十年,現在我回來了,這個東西也該物歸原主,送給你們吧。”這根手杖現在保存在襄樊市博物館。張廷發在襄樊時,鄂萬友沒跟他提轎車廠建設的事情,張廷發回到北京後,鄂萬友為此事專程去北京向他彙報。張廷發聽完鄂萬友的彙報,表示讚成襄樊的努力。
就在關鍵時刻,時任國家主席李先念來到了襄樊。李先念住在襄樊漂亮的南湖賓館,南湖賓館位於襄陽羊祜山麓,園林庭院式建築依山傍水,環境優雅,有襄樊“釣魚台”之美譽。
李先念對鄂西北這塊土地有著深深的感情。1935年,紅四方麵軍從大別山區的鄂豫皖根據地突破國民黨軍隊的重圍開始長征。從隨州、棗陽一路向西,在襄陽城郊打了一場惡仗,李先念時任紅30軍政委,他的多少戰友倒在這塊英雄的土地上。從襄陽附近渡過漢水後進入鄖陽,再從鄖陽進入陝西,翻過大巴山進入四川,紅四方麵軍站住腳,建立了川陝根據地。1946年6月初,蔣介石密令鄭州綏靖公署主任劉峙指揮20餘萬部隊將我中原解放區包圍壓縮,企圖一舉殲滅我中原軍區所部。為打破國民黨的圖謀,經中央軍委批準,6月26日,在中原軍區司令員李先念的指揮下,中原軍區6萬部隊分期突圍,震驚中外的中原突圍戰役開始,解放戰爭的第一槍由此打響,解放戰爭的帷幕也由此拉開。在李先念的指揮下,中原軍區數萬官兵邊打邊撤,大軍鋒芒一直向西,沿著當年紅四方麵軍的西進路線,再次在漢水之濱、秦巴山區與圍困我軍的國民黨劉峙、胡宗南部展開艱苦卓絕的戰鬥,多少英雄兒女的鮮血灑在鄂西北的大地上。這也是李先念格外眷念這塊英雄土地的原因。
湖北省委書記關廣富陪同李先念一起來到襄樊,一天,關廣富通知襄樊市委:“先念同誌要聽市委的工作彙報”。襄樊市委一聽喜出望外,這下可有了說話的機會了。彙報會上,鄂萬友重點彙報二汽轎車廠的建設問題。鄂萬友回憶道:
我在彙報時說:“由您親自批準的二汽第三鑄造廠已經在襄樊建成投產,這是我們中國唯一的薄壁鑄造廠,具有世界先進水平。”同時我重點彙報了二汽合資轎車選址、各地對轎車廠選址的激烈競爭以及襄樊努力爭取的情況。
李先念說:“二汽建設轎車廠,這事我不知道啊。”
我便詳細地介紹了參與競爭的各個城市的情況,也詳細介紹了襄樊所具有的優勢。我說:我們想請先念同誌向總書記和總理轉達襄樊的意見。先念同誌極為爽快地回答:‘可得’。我們立即將事先準備好的彙報材料呈上,先念同誌說:‘明天早上你們來拿’。第二天上午我去取回材料複印件,先念同誌在我們的材料上批示:
紫陽、李鵬,二汽發展轎車我不知道。這一次我到湖北襄樊休息,聽省委市委同誌們講,廠址至今未定,弄得熙熙攘攘。我的意見,放到襄樊為好。
這封信由先念主席的秘書處理,具體結果我們不清楚,但從以後二汽轎車項目部分到襄樊來看,先念同誌的表態明顯起到了作用。
陳祖濤在三個省跑了一圈後回到北京向李鵬複命。以後,湖北、湖南、江蘇三個省的四個市(武漢、襄樊、鎮江、嶽陽)為了二汽轎車廠能在自己那裏落戶,明爭暗鬥,四處活動,爭得不亦樂乎。國務院決定,通知各個省的負責人前來彙報,有什麼話都放到桌麵上講。
1988年7月9日,湖北省的武漢、襄樊、江蘇省的鎮江、湖南省的嶽陽三個省四個市的負責人齊聚北京,各自麵陳自己的理由。會議在京西賓館第二會議室召開,鄒家華主持,陳祖濤、甘子玉及國務院相關部委主要領導參加。
鄒家華開場白直指要害:“今天我們開一個‘三國四方會議’,主要討論二汽轎車廠定點的事。你們地方黨委政府很有積極性,你們過去都在暗中使勁,都在搞地下工作,我們在哪裏開會你們都派人盯著,今天我們把地下轉到地上,今天專門將你們請來,聽聽你們的彙報,今天你們可以將自己的想法搬到桌麵上來談。”
襄樊市市委副書記鄂萬友與鄒家華相識。襄樊市區內有多家國防軍工企業,因為曆史的原因,這些軍工企業的日子過得非常艱難,改革開放後,這些軍工企業開始轉向民品,襄樊市為此做出很多協助工作,鄂萬友曾經幫助一家軍工企業改製後走出困境,時任國防科工委主任的鄒家華來視察時對襄樊的做法給以很高的評價,鄂萬友由是結識了鄒家華。
聽鄒家華說完,鄂萬有立即搶先舉手發言,鄒家華說:“好啊,請襄樊的老鄂講。”
為了爭取二汽30萬輛轎車落戶襄樊,襄樊市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勁,對外到處說服各級領導,對內認真準備資料。就在這次開會的前一天,襄樊代表團獲悉,當天在鄒家華主持的“二汽轎車項目彙報會”上,二汽提出將總裝廠放在武漢。聽到這個消息,鄂萬友分外著急,當天就起草了一份語氣急促的“緊急報告”送交鄒家華。報告送出後,他幾乎一夜未眠,整夜都在考慮,明天在會上該怎樣說。現在鄒家華讓他首先發言,他立即按照事先準備好的講稿,著重強調了幾點:二汽轎車廠放在襄樊可以充分利用二汽第二基地的所有生產設備、電廠、水廠、試車場等後勤供應設施,尤其是先進的鑄造三廠,這樣可以節省大量的投資。
鄂萬友這次是有備而來,他說:“都說襄樊交通不行,今天我重點彙報交通問題。襄樊交通便捷,鐵路、公路、航空、水運各種手段齊全。襄樊有襄渝、焦枝、漢丹三條鐵路線外加黃河以南最大的鐵路編組站;公路交通四通八達,聯通河南、陝西、四川、湖南和省會武漢;航空有兩個機場;有號稱中國的多瑙河的漢江,我們現在正在進行漢江航道的疏浚工作,明年完工後,500噸的輪船可直接達海通江,漢江碼頭改擴建工程,家華同誌還專門發來賀電。這樣的水、陸、空立體交叉交通網完全能滿足轎車廠的生產後勤物流需要。”鄂萬友將襄樊市委托國家計委交通運輸研究所做的襄樊交通問題調研報告拿出來:“家華同誌,這是您領導的計委交通運輸研究所關於襄樊交通運輸情況的調研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