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如同蜻蜓點水般劃過這個城市,接著又是炎熱的酷暑了。
舞蹈室裏。
“簡依,口渴了吧,喝點水。”
簡依但笑不語,目光平視前方。那種冷漠卻又夾雜著溫和的美麗,除了簡依是任何人都不能演繹得如此淋漓精致的。男生的目光愈發熱切,卻忽視了不遠處的身影。
“你這個混蛋!又在這邊被狐狸精迷住了!”
簡依當然知道,來者不善。於是伸手接過那瓶水,表情誠懇地說:“不好意思,能不能幫我打開?”
男生接過,眼中閃著淚花,擰開瓶子輕輕地遞到簡依手中。女生走過來揪著男生的耳朵扯著嗓子叫“你以後還敢不敢背著我出來鬼混了!”
然後惡狠狠地看向簡依,簡依回敬給她一個淡雅的笑容,女生便低下頭把火撒在男生身上,男生的耳朵紅得就像一輪紅日高掛天空,渲染了整片雲彩。
然後就是——
“老婆,對不起,我錯了!”
他的結局可想而知。簡依隻能替他悲哀地搖搖頭,“我為你默哀三秒鍾!”然後她的嘴角就洋溢起淺淺的笑容。
“簡依。”
“嗯?”方痕在簡依身邊坐下,說:“你的腳,好點了沒有?”
那些原本已經在心中練習了無數次的華麗措辭,就像陽光下燦爛卻又脆弱無比的泡沫;而她就是刺破泡沫的陽光。
在那些年裏,你曾是我一次又一次的欲言又止。
“好多了。你,不用上自修課嗎?”她伸手接過他遞過來的水,瓶蓋已經被擰開。“都是要高考的人了,還這麼不務正業。”
“下個月五號是我生日,你會來嗎?”很明顯的答非所問。簡依忽然發覺,眼前這個男孩對待起愛情來就像是一個孩子,這樣的小心翼翼不敢觸碰,卻又忍不住向前,每走一步又是一次試探。
初中時簡依曾問過一個關係好的朋友:“你覺得阿恒是真的喜歡我嗎?”
對方的回答是:“我覺得,他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像一個小孩子。”
這樣的回答並不顯而易見,朦朦朧朧,但簡依喜歡這樣的回答。像個小孩子,孩子總是最單純的,那個時候她隻希望,葉向恒給她的感情能是最單純的。
因為在那樣的年紀,深情與愛往往是不切實際的奢望。
“我會去的。”簡依是這樣回答他的,就像在對一個單純的孩子許下稚嫩的諾言。
好了,現在就讓我們把時間定格在這裏,然後撥回到三天前。
午後。空氣在陽光的潑灑下有些淡淡的溫熱,有人在歡笑,有人在哭泣,有人在用沉默聆聽心跳。
方痕來到我們班找我。見到他的那一瞬間我有點想哭,就是那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他說有點事情想問問我。我們一前一後,走過樓梯,走過學校裏那條僻靜的小路,沒有說一句話。這樣的感覺讓我有些欣喜,因為學校裏很多情侶都是這樣的,明明很近,卻隔得很遠,隔著微妙的距離。
我不知道那天我是哪裏來的勇氣,我在心裏告訴自己,如果這樣走過去,我追上他少於十步,那麼我或許不應該放棄。結果真的是如我所願的,我開始醞釀,應該會是綿長的一段話。
但最後還是他先開的口。
“何沁,我們認識也有十年了。我一直把你當作最重要的朋友。”
“你可不可以幫幫我?你跟簡依是好朋友。”
“你覺得,她心裏有沒有我?”
我第一次發現,夏天也可以這般寒冷。腦海中像電影般在放映,我們相處時的美好畫麵,那麼溫馨。忽然心中一片苦澀——原來曾經的我這麼天真,以為有了他,就擁有了全世界。
“我不知道她心裏有沒有你。但如果你確定了是她,那我可以告訴你,她喜歡白色,喜歡梔子花,喜歡薄荷香,還有《十年》——她喜歡陳奕迅的歌。”我不知道那時的聲音是否是屬於我的。我無法這樣坦然。我承認我是有私心的,如果他去重演這些葉向恒所喜歡的、所做過的事,那麼簡依最終是會討厭他的。現在想來,我竟是這般惡毒。
所以後來我這樣安慰自己:那就再等,反正我正好沒想好怎樣坦白,反正我不差這麼幾年。
夜,悄然降臨在這座城市,無聲地俯瞰著那些最最微茫的存在。透過窗戶,我看見遠處的燈火絢爛成了一片璀璨的星空,站在星空的邊緣,我是一顆孤獨的星球,我隻能觸碰到微弱的光亮,就連指尖的溫熱都有些奢侈。
夜,夜得那麼美麗。
黃浦江就像是一麵深邃的鏡子墜落在黑色中,與漫天的星座四目相對,由此看周圍的一切卻也格外寂靜。
我靜靜的望著天花板,燈光透過落地窗投射在暗色的天花板上,就像波紋一般緩緩遊走,蕩漾,輕佻而又生泛。時鍾的滴答聲在我耳畔往返穿梭,縈繞卻又怕擾了我的睡眠。可我確實難以入眠。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個不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