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焚魂為引...軀身腐爛成塵。”我說道:“他好像是在唱歌。”
“可聽他的聲音不像是唱歌,倒像是頌詩。”雪顏兒向我反駁。
“他隻是有些跑調。”我說:“他唱的是光之國的‘褻瀆者’,我以前聽過。”
“啊啊!--嘎啊!啊!啊!”那“瘋子”看著我身後的方向驚叫。
“別吵吵啦你!”年輕衛兵又給了“瘋子”一腳。
我突然感覺不太舒服,向身後看去,我看到一個身影站在一座冰棺旁,他穿著冰族長袍,帽簷遮蔽了他的頭發眼睛。
“泠,”我失聲道。
“喂,幹什麼來啦你,還沒開飯那,回去等著。”年輕衛兵朝那個人大喊。
那個人似乎愣了一下。我看見他甩了下胳膊,從他的袍子中飛出一大片銀色的閃光,我還沒看清它們是什麼,那些閃光就從我身邊極速掠過,我聽見“瘋子”發出一聲悶哼,沒等我來得及回頭,它們就像回旋鏢一樣飛回,追著那人的身影飛走了,眨眼間隻剩下一片光點。
“我去追。”雪顏兒丟下一句話,迅速地追出了墓窖。
我回過頭時,“瘋子”的身體像是僵住了,一動不動地張著嘴,保持著剛才驚叫得扭曲的表情。
“啊!”我嚇得後退。
“他...他死了。”年輕衛兵探了探手,說道。
“撲哧。”我聽到一聲悶響,隨即“瘋子”的臉上裂開一道道傷口,鮮紅色的花朵從傷口中鑽出,綻開淋漓鮮血,沿著身體向下蔓延,隻是一瞬間,那些花朵連同鮮血就凝成了血冰,花瓣上還殘存著破碎的髒器,我的心像是被恐懼緊緊攫住,冰冷的寒意從我的心底蔓延,胸口沉悶得有些惡心。
“啊!”漓沫慘呼一聲,跑出房間,在門口開始嘔吐。
“這什麼鬼玩應!”年輕衛兵用手抹著身上的血跡,他離那個“瘋子”最近,絨衣棘甲上濺了很多血。
“燭,”泠看向我,“他死前好像說了句什麼,你聽到了嗎?”
我點點頭,長呼了一口氣,回憶著他剛才那句悶哼,“莫...莫爾德隆。”
“什麼?”泠緊鎖著眉頭,直盯著那具冰冷的屍體。
“怎麼了,泠,那是什麼?”
“是那艘失事的七桅帆船的名字,我當時和沫說有幸存者稱他們被黑鱗吐火的長蛇攻擊,那是一個冰國幸存者的瘋話,而傳聞所有的幸存者,不是瘋了,就是...死了。”泠頓了頓,“就好像一船的人都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有些看到的人瘋了,沒瘋的就該死,那麼這個人既然已經瘋了,為什麼還會死?”
“那不是三個月前的事嗎,就算這人會死,也早就死了,為什麼現在才死,又怎麼死在這異國之地?”我語速混亂地說道。
“我也不清楚,燭,”泠又看了一眼屍體,喃喃道:“你覺得他是一直在裝瘋,還是瘋著瘋著就清醒了呢,不管這些,他像是被追殺到此,一個瘋子是不可能逃這麼遠的路的,那麼他是裝瘋嗎,不像,如果他是清醒的,是因為知道殺手在附近而裝瘋,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們,語言不通嗎,可是看他之前的表現似乎是真瘋了,這麼說他原本是清醒的,後來出於什麼原因而瘋掉了?有些匪夷所思。”
“呃,泠,你剛剛說了些什麼?”我在原地發愣,在我的印象裏,泠很少多費口舌,怎麼一下子說了好多話。
“沒什麼,燭,我曾在火國的刑部辦過案,老毛病犯了。”泠向那個年輕衛兵說道:“克洛基斯,把這具屍體完好地運到雪域,就保持這樣別動,鎖鏈也不要拆,冰窖中的守墓人叫普魯尼奧,你把屍體交給他,讓他把結論寫在信中,把信寄到這裏。”泠遞給他一小塊莎草紙,上麵塗著一串地址。
年輕衛兵滿口答應,他還不停地擦著棘甲上的血跡,嘟囔道:“這人吃了我們好多糧食哎,就這麼死了啊,那個人要殺不早些動手,還裝成我們的人,不會是為了多吃些糧食吧。”我感到有些觸動,原來一些人的死,就像落在地上的雪,一點痕跡也不會留下,畢竟這個人又髒又瘋,像是個乞討者。
雪顏兒回來時天已經黑透了,她手裏拿著件白色長袍,麵色顯得有些疲倦。
“怎麼樣,那個人呢?”我問道。
她搖了搖頭,把白色長袍丟在地上,道:“他把這件衣服丟在城門口了,我連他的影子都沒看見,我順著腳印追到懸崖處,腳印就停在懸崖邊。”
“那他是到了懸崖對岸,還是跳崖了?”我追問道。
“都不像,就算他是冰國的艟濛人,也跳不到崖對岸,而跳崖的話,除非他是想自殺。”
我忽然想起屍體傷口中猩紅的花朵,詭異的死者、未知的銀色散光、逃遁的暗殺者,它們就像一片陰霾,一點點攫住我的心,壓抑得讓人喘不上氣,我第一次覺得,這片純淨的雪域並沒有它看起來的那樣安寧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