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手拾起了架子上擺放的老舊刀具，接著收攏自己的頭發，執刀的右手微微用力。
“不要！”
柔軟細亮的發絲齊根而斷，而男孩卻似乎有些得意。
“看，是不是變帥了。”
“你……”
她不解地望著他。
“我不值得你這樣做。”
他看著少女驚惶的麵龐，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你我同樣生而為人，哪有什麼值不值得。”
……
下人們的晚餐總是足夠樸素，紫蘿卜湯，解凍的麵包和一些細碎的奶酪。
詹姆斯匆匆用過晚飯，穿過冷清的地下回廊，緩緩打開封閉其間的鏤空閘門，他對著隱匿在黑暗中值守的鼠人搖了搖鈴，不一會，長長的甬道裏便響起了複數清脆的回響。
“叮鈴鈴，叮鈴鈴。”
隨著鈴聲不斷，壁燈明暗，盤根錯節的羊腸小道裏出現了一個個矮小的身影，他們兩人一組，手中抱著一個個精致的玻璃瓶，隱約能看到瓶身的號碼簽和其中大小不一顏色各異的結晶體在昏暗的光線中熠熠生輝。
詹姆斯看著光輝映照下團團簇簇肮髒不堪的身影，血汙混合著角質與垢，皮屑在光線中上下沉浮。
他強忍著不適吐了口氣：“你們把瓶子打開，然後放在那裏。”
汙爛人們自發的組成長列，迅速而秩序，有些人眼中毫無生氣，如同一具具行屍走肉般忠實地完成命令，仿佛欲念與思想已經被割離。隻剩下幼小的孩子們，木訥的軀殼中還留有渴求食物的希冀。
他搖了搖頭，強迫自己正視這近百長列，告誡自己他們已然失去人心，隻能稱之為獸。但心中聚積的陰霾卻不減反增，無聲而又堅決地侵蝕著靈魂。
他定了定神，忽然在人群中瞥到了一雙不屬於此地的眼睛，那眼瞳精致而瑰麗，光如平湖，璨若星河。初時眼神中夾雜著些許好奇，轉瞬卻又讓人覺得無比漠然與冷冽。
是誰？
稍縱即逝的視線，卻讓他有些莫名地不安，轉念一想又覺得難得地好笑。
這裏是汙爛人的巢穴，汙穢與肮髒的終焉之地。
哪怕再綺麗的明星也會墮入其中陷入泥沼，變得昏聵無能，肮髒腐爛，染上更深更深的汙穢。
而他，則是被神選中的上等人。
詹姆斯收束心神不再胡思亂想，從懷中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木質靈龕，打開蓋子之後露出其中仿佛心髒般不斷跳動的深紅色肉瘤。
他搖了搖鈴。
瞬時間，瓶中蔓延出無數細碎血肉，徑直連成一片片紅褐色觸手，這些觸手順著牆壁地板席卷而出，精準地鑽入擺滿地麵的瓶中，仿佛撫摸般包裹住那顆顆粒粒美麗動人的結晶。
人們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刻。
“唰……”
從瓶中抽出的血肉虛影齊齊飛舞，裹挾著無數結晶在空中彙聚成一道閃亮的長河，如同一條猙獰邪惡的多頭巨蟒，妖異邪祟攝人心魄。
“叮鈴鈴鈴，血肉有靈。”
隨著鈴聲與話語響起，壓抑凝實的空氣在此刻重新開始流動，巨蟒仿佛受驚觸電般縮回了詹姆斯手中的靈龕，一切的一切重歸於無，如同從未誕生。
他疲憊地轉過身去，取出繪有神眼的羊皮蓋在上麵，身影逐漸拉長，一言不發，緩緩消失在汙爛人們複雜的視線裏。
直至閘門落下的聲音仍在回蕩。
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