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休要畏手畏腳,有什麼事我自會擔待,不過若是誤了我的事,你們又擔待的起嗎?”
聽著黃芙厲聲喝道,鄭孝忠和李為民二人皆一陣心驚,匆忙上了馬車前去安排。黃柳有些不解,“阿姐,你為何不將太子所中之毒告知兩位大人?”
“告知他們就是告知太子殿下,我始終覺得這麼做不妥!”黃芙抱臂立於前頭,黃柳看不到她的表情。
“聽阿姐的意思,你並不相信太子殿下?”
“你是想問既然不相信太子,為何還要答應卷入這件案子吧?”黃芙轉過頭莞爾一笑,“朝堂之上本就沒有永遠的朋友,九王爺和太子往來甚密是惺惺相惜還是各有所圖還很難說。加上這次前太子被殺一案,太子是直接收益之人,我難免要有些計較……”
“卻又因為不論阿姐答不答應太子所請,皆已身在局中,無從推脫,我說的可對?”黃柳語帶無奈的接過話。
黃芙剛要說話,便聽到馬車行來之聲,片刻鄭大人便下了車。“少俠怎麼不入內等候,如此立於門外真是折煞老臣了!”
“鄭大人嚴重了,事情可是安排妥當了?”黃芙張口打斷他的絮絮之談。
鄭孝忠用長袖擦著汗,“正是正是,李大人及一幹人等正在那張如玉墓前等候,還請少俠移步!”
黃芙心中對他的諸多繁文縟節厭煩無比,從腰間拿出樹笛輕吹,須臾疾風便疾奔而來。對黃柳輕微示意,兩人便一躍上馬疾行,將鄭孝忠遠遠甩在了後麵。
待到鄭孝忠乘馬車趕到之時,張如玉屍體已經被抬出,他本就被顛得暈頭轉向,此番看到被蛆蟲咬噬的屍身,直接倒地,嘔吐不止。
“將鄭大人扶到一旁休息,”黃芙抬手招呼著底下的侍衛,又轉頭對李大人說:“大人乃是讀書之人,若是也覺得不雅, 大可一旁等候。”
將周圍的人疏散,黃芙走到黃柳身邊,皺著眉看著屍體,“可有什麼發現?”
“屍體腐爛,普通的痕跡已經看不出來,但是這死因倒是可以斷定!”
“哦?說來聽聽!”黃芙一時驚喜,不禁伸手想要觸及死者一探究竟。
“阿姐,收手!”耳邊傳來黃柳一聲急喝,“死者過世甚久,腐屍之氣環繞周圍,阿姐一旦觸及屍身,恐中了屍毒。”
“也對,我這百毒不侵的身體可否抵抗的了屍毒還是未知之數。”黃芙知趣的收回手,才回過神來,“阿柳你能徒手查驗屍身,功力可是恢複了?”
黃柳暗暗點頭,“不過既然知道身邊的人有問題,我還是功力盡失,他們才比較放心……阿姐,這個死者乃是頸骨碎裂而死,若非屍身腐爛,看不出倒也正常。”
黃芙掃了一眼周圍屏息遠聽的幾人,臉上現出驚喜的模樣,“一招使得頸骨碎裂,看來張如玉定然不是自殺而亡了!”
一席話說得鄭孝忠和李為民臉色大變,顧不得屍體的腐臭走了過來,“少俠足智多謀,隻一招開棺驗屍就查出了前太子之死的隱秘呀!”
“兩位大人謬讚了,明日我當親赴太子府上,陳訴所查,並商定下一步方向。”黃芙與黃柳對視一眼,抱臂回道。
回到九王爺府上也是月上樹梢,黃柳先一步到了房間,黃芙立於房門口,“我就不進去,你忙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阿姐也是。”黃柳說完轉身進了房內。
黃芙回到自己房中隻覺腰酸背痛,掃了一眼寬敞而奢華的房間,更加頭痛欲裂。正用手揉著太陽穴,便看到麵前遞來一杯茶,她淡笑,“這杯茶來的真是時候,我還真的口渴了。”
接過茶一飲而盡,黃芙抬起頭剛想誇讚一下春雨,才注意到不知何時九王爺已經立於其後。她迅速起身施禮,“未知王爺駕臨,實在該死。”
“你我之間,還要這麼客套嗎?”九王爺歎著氣將她扶起,卻拉住她的手不肯鬆手。
“王爺……”黃芙看著他眼中的情意,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九王爺順勢將她攬入懷中,“阿芙,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你既已默許將自己交給我,如今又怎麼……”
黃芙在九王爺懷裏現出掙紮的神色,沒多久就掙脫出來,麵色如常的看著他,“王爺對阿芙有恩,但阿芙不想為報恩而承寵於王爺,您又可知我心?”
話音初落,但見九王爺臉上現出驚喜的表情,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她,“我以為……我還以為你對我無情……你心中竟有我……哈哈,竟有我……”
黃芙轉身背向他,恍若含羞微嗔一般,許久才說:“王爺,我明日還要早起出門,您還是回去休息吧!”
“皇上猜忌於我也實屬正常,你又何苦為此事勞心勞力?”九王爺話中盡是心疼。
“那王爺權當成全阿芙急於為您脫罪的心意可好?”黃芙說話轉過身,滿眼期盼的說道。
九王爺看著她的眉眼最終敗下陣來,“想我趙絕衍冠絕天下,竟會在你這個小女子的手中一栽而再……”
黃芙第二日醒來時剛剛天明,她腦海中回憶起九王爺昨夜深不可測的表情不禁冷汗涔涔。出門與黃柳並肩走著,更備顯心不在焉。
“阿姐,昨夜睡得不好?”黃柳看著她欠佳的臉色,擔憂的問道。
黃芙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剛要回答便看到背後不遠處躲閃的身影,她不動聲色的向前走著,低聲說道:“後麵有人。”
黃柳聽後不禁蹙眉,找了個機會悄悄證實,自此便一言不發。黃芙終於感覺到她的異樣,“阿柳,怎麼了?”
“若身後之人是以玲瓏結作劍穗,阿姐以為如何?”黃柳一字一句緩慢道出。
兩人此時剛剛拐入一僻靜小路,黃芙聽著周圍細微的響動,眼神一凜,“阿柳,不論如何緊急,切莫出手,否則你知道後果隻會更嚴重!”
言罷黃芙手中暗葉飛出,隨著樹上幾人飛落,四麵八方便出現十幾名輕紗蒙麵的女子。黃芙冷眼掃著這些人,“不知各位如此神秘,是為何事而來?”
“不為其他,但取爾命。”頭前的一名女子仗劍而出,直取黃芙胸口。
“劍氣淩然,此乃劍中高手,配以此等劍陣,阿姐不是她們的對手……”在黃芙拉著黃柳急退的契機,黃柳焦急的囑咐道。
說時已遲,劍陣觸發為首一人橫空劈下,黃芙死命拽住想要接招的黃柳,背過身擋在前頭。看著她嘴唇輕動,黃柳已錯失先機。
中招過後,黃芙背部傷口處竟沒有絲毫血跡,但人卻早已昏迷不醒。聽著黃柳撕心裂肺的喊著“阿姐”,為首的女子攔下提劍上前的手下,“她已經中了十二劍靈歃血蠱,命不久矣,不需再多此一舉!”
茫然的的看著眾人離去,黃柳靈魂似乎脫離了軀體,隻剩下黃芙剛剛留下的那句:“隔空之耳近處覬覦,斷不可衝動而至功虧一簣!”
太子府中,受太子傳喚迅速趕來的太醫們紛紛在門口等候,赤羽立刻入內向太子稟報,“殿下,太醫們正在外恭候傳喚。”
太子回首看了一眼正在診脈的黃柳,吩咐道:“讓他們先在外堂等著,看柳姑娘的診斷結果再做定奪!”
說話間黃柳已經站起身,眉眼之間盡是擔憂淒楚,太子見狀連忙問道:“芙大掌櫃情況如何?太醫此刻正在外等候,是否需要傳召他們前來診脈?”
“多謝太子,事出緊急,唯有就近叨擾,還望太子見諒!”黃柳施了一禮。
“這個時候了,還說這個幹什麼?”太子趕忙扶起她,關切的問道:“芙大掌櫃究竟怎麼樣?”
“十二個時辰內若無良方,神仙難救……”
太子震驚的看著床上並無一點傷口的黃芙,“芙大掌櫃臉色如常,身上也無傷口,如何會這般嚴重?”
“十二劍靈歃血蠱乃是風花雪月樓秘製奇蠱之一,中招者表麵無傷痕,然六神渙散,心脈受損,尋常之法絲毫無用。”黃柳滿眼悲愴的看著黃芙,再不似往日淡漠如水的模樣。
“那芙大掌櫃……”太子話止於此,好半天才接著說道:“我即刻下令懸賞求醫,普天之下,定然有能醫之人。”
隨後太醫應招入內,別無他法也早在太子意料之中,此時的黃柳隻是看著黃芙,並不多言,太子望著她一臉心疼,所能做的卻也隻是讓下麵安排懸賞事宜。
又過了大概一個時辰,黃柳終於定下心神,轉身麵向太子,“我要為阿姐施針治療,有勞太子,讓旁人退出等候。”
太子聽了著實一驚,“剛剛太醫診過,所言皆如姑娘所講,芙大掌櫃心脈受損恐難存醫治之方,怎麼……”
“辦法不是沒有,隻是我以金針過穴之法所施皆外經奇穴,一旦不小心偏了分厘,阿姐就會當場斃命!”黃柳雖如是訴述,眼中卻沒有絲毫退卻。
須臾,一切便都準備妥當。黃柳麵上雲淡風輕,有條不紊的下了針,看著如同假寐的黃芙,心中默念,“這套金針過穴之法,起初是你想出為救治中毒過深者,這次我臨機而改,成敗就在此刻,阿姐,你定要撐住,定要醒來。”
“柳姑娘妙手,芙大掌櫃似乎動了。”太子在一旁輕呼。
黃芙有些吃痛的睜開眼,勉強笑了笑,“竟然叨擾了太子,黃芙罪過。”
“芙大掌櫃哪裏的話,若是證實你們被人痛下殺手是因前太子一案,趙恒豈非良心難安?”太子誠懇的說道,“你好好躺著,我這就去吩咐廚房弄些小菜送來。”
目送著他出去,黃柳急忙坐下。“阿姐,你……”
“阿柳,你聽我說,”黃芙打斷她的話,眉梢眼角存著散不去的憂慮,“來人說出了十二劍靈歃血蠱,那麼你定然也知道是風花雪月樓的人,但是你可知為首的女子是何人?”
“阿姐這個表情,難道說是……”
“是綺婉,軒轅兄的心上人。”黃芙歎著氣點了點頭,“我認得她的眼睛,定然是她沒錯。當時恍惚間我聽到她阻止手下再傷我,而後又道出此奇蠱之名有意透露身份,我隻怕……隻怕她會有麻煩。”
黃柳略微凝思,“綺婉畢竟是風花雪月樓雪院掌舵人,何況她也真的重傷於你,照理來說那位尹少主不會降罪於她。”
“唉,如此看來,前太子之案雖然疑點頗多,但若細心查驗,倒也不難勘破。而眼下隨著案情越來越明朗,形勢卻越來越複雜,我們身在局中,該如何自處?”黃芙倚於榻前,愈加堪憂。
黃柳淡淡一笑,“如何自處怕是由不得我們,想來有心人會給我們指條路來,不過阿姐放心,無論前方是哪條路,我自當遇神殺神,遇鬼收鬼,絕不會再手下留情!”
聽著她語氣之中的堅定,黃芙自是知其話中所指,她拉著黃柳的手,“其實上次你我密談,有一事我並沒有告訴你,上次我為救涵淇而出,被荊月抓住那幾日,我偶然摔斷送與易紫的簪子,裏麵竟內含字條,上書:易紫親見伊軒逸與一藍眼怪人密談,偷聽之下竟涉及姐姐,倘若易紫不能親口相告,還望姐姐周知。”
黃柳眼中情緒暗湧,最後隻是輕扯嘴角,“好在這次陷於情網的不是我……”
九王爺因被軟禁,即使有太子作保,趕到之時仍過了幾個時辰,見到黃芙時她臉色已經好轉不少。他一身華貴的淺藍色綢緞,周身散發著王者之氣,風塵仆仆的進來,“阿芙,你沒事吧?”
“已無大礙,有勞王爺費心!”黃芙倚在床上答道。
“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膽?在天子腳下竟敢當街行凶?”九王爺一拍桌子厲喝道。
“來人臨走時曾道出十二劍靈歃血蠱,想來此事和風花雪月樓脫不了關係……”未等黃芙答話,黃柳便接了下來,“隻是阿姐素來和他們井水不犯河水,卻為何要殺之後快?”
不知何時進了房間的太子聽了靈光一閃,“柳姑娘,不知前太子你們調查的如何?有沒有可能與這件案子有關係?”
“我和阿姐昨日曾開館驗明那傳言畏罪自殺的侍妾張如玉的屍體,雖已過數月,屍身腐爛看不清表麵,但是正因如此可以清晰看到死者頸骨斷裂。”黃柳平靜無瀾的說著調查的情況,“一般若是死於自縊者,頸骨最多上下折為兩截,但張如玉的屍體頸骨處碎成多塊,明顯是有人先捏碎她的頸骨致死,然後造成畏罪自殺的假象!”
太子聽得瞠目結舌,“柳姑娘不止膽識過人,更是觀察入微,讓我大開眼界呀!”
“就是這話,巾幗不讓須眉說得正是兩位姑娘。”九王爺亦是一臉讚歎,“看來離洗脫本王身上這些莫須有罪行的那一天不遠了。”
“黃芙定當竭盡所能,以報王爺救護之恩!”黃芙從床上站起身來,抱拳回話。
九王爺幾乎同時扶起她,“你有傷在身,這些事日後再說,我找太子還有事,你好生休息吧!”
送走了太子和九王爺,黃柳便上前扶著黃芙,“阿姐,還是到床上躺躺吧,雖說蠱血已清,身子還是虛弱的很!”
黃芙坐於床邊,“阿柳,我覺得你剛剛好像變了個人,向來除非必要,你都不屑於與他們攀談,更何況是這宮闈之案?”
“此一時彼一時也,我若和他們多加攀談,又怎麼能做到知己知彼,出其不意呢?”黃柳眉頭輕挑,不無挑釁的說道。
“阿柳……”
“阿姐,你我雖是姐妹,但有些事不可說破,隻能各自去麵對。”黃柳低著頭黯然說道,“之前我本以為事情也不過到此為止,怎奈天不遂人願反而愈演愈烈,這江湖紛亂、朝堂爭鬥既到了,躲也躲不過,那就讓我看看誰人雄韜偉略可許脫穎天下?”
黃芙無奈的笑著,“你我的事,你勸不住我,我亦勸不住你。罷了,罷了!”
“阿姐,說回正事,眼下我有一個想法,還需要你配合!”黃柳說完附耳輕嚀。
“倒不失為個好計策,隻是由你腦中想出未免簡單了點。”黃芙煞有其事的搖搖頭。
黃柳失笑,“就當先來個小試牛刀,以此為引,自有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總是要先解決眼前的事才好。”
第二日一早,黃氏姐妹便已準備好出門,剛巧碰到要來看望黃芙的九王爺,他臉色微怒,“阿芙你這是要外出?你剛剛好轉,要多多休息才是。”
在庭院中晨練的太子聽聞此言也附和道:“王兄說得不錯,萬事也不急於一時!”
黃芙眼中閃過一絲焦急的神色,她四顧看了看,悄聲說道:“太子有所不知,還真有一事急於一時。我一定速去速回,太子殿下和王爺千萬不要阻止我才好。”
“究竟是什麼事?”九王爺緊張的看著黃芙問道。
黃芙掃了一眼四下無人,便輕聲說:“我閑來樓的夥計長平不知殿下和王爺還記得嗎?”
“此人看著倒是伶俐聰敏,但與他有什麼關係?”九王爺一臉不解。
“他其實是朱門巧手的後人,多年前前太子剛剛被封,新造府邸,正是由他促成,因此他對府內各機關暗道了如指掌。”黃芙解釋著,“我和阿柳來時也將前太子府布局圖帶來,前幾日查訪其實已經進去了密室之中,發現一箱子的賬簿,但礙於鄭大人和李大人在場不好將東西帶回,故和阿柳商議待今日就此問詢僥幸生還的李夫人,然後從速將東西拿回。”
話說完後,九王爺和太子便都陷入沉默,好一會兒太子才問道:“可知賬簿記載的是什麼?”
“上次我們雖已經按照圖紙找到並且進去,但裏麵機關重重,時間短暫沒有細看就匆匆出來,待今日帶回再仔細查驗一番。”黃柳波瀾不驚的說著,“太子既有可能被人設計殺害,密室之中定然能找到些蛛絲馬跡,也算是沒有辜負太子和九王爺的信任!”
從太子府中出來,黃柳便感覺到隱於暗處的人影,她輕蔑的笑了笑,恍若不覺般一路走著,黃芙倒也並未察覺出異樣。
李夫人本是京城戲班的頭牌,生得嬌俏可人,又有一副好嗓子,在戲班之時就有不少的名門富紳爭相討好,不久前戲班搭台唱戲被前太子偶遇,就直接離開了戲班成了其新寵。
據說寵盛之時,李夫人嫌府邸附近的蛐蛐聲太過吵耳,夜不成寐以至嗓子受到影響,前太子一度讓人每日專門抓捕附近的蛐蛐,凡有疏漏者立斬不赦。
“據李大人所查,這李雪梅在前太子過世後因無所出已被驅逐出去,她無以謀生便又回到了之前的戲班。”黃芙邊走邊說。
“這倒也在常理之中,隻是這種混慣了風月場所的戲子,怕是沒那麼容易問出什麼。”
黃芙聽了黃柳的話不禁側目而視,“阿柳,你似乎每次提到風月二字便總有不明的情緒暗湧而出……”
“於我而言,隻是懂得人的劣根所在,所以對世事看得更通透些而已。阿姐,你才是真的能看懂人心……”黃柳先是一愣,而後輕聲說道,“我自問已經掩飾的很好,不過到底沒有瞞過你的眼睛。”
“我小時曾被賣到一大戶人家當丫鬟,家主苛刻,一點小錯便橫加打罵,於是在我逃出那個樊籠之際也就多了察言觀色的本能。”黃芙微笑著解釋著,“所以,阿柳你從不提起的過去是否與此有關?”
黃柳沉默片刻,終於開口,“我四歲便已身在,一年之中忍受著老鴇非人的訓練,看著這些個風塵女子的曲意逢迎,看著嫖客的恬不知恥,自然就頗有啟發。”
“如果我猜的沒錯,這些也隻是開始,是嗎?”黃芙一臉愛憐的看著她。
黃柳出神的看著不遠處,好一會兒才說道:“都過去了,前麵應該就是李夫人所在的戲班,不知此行會不會有收獲?”
兩人不再多說這個話題,並肩進了戲班大門。戲班的班主熱情的招呼著:“兩位公子,可是要搭台唱戲?我這裏的角兒都是最好的。”
“我們兄弟二人最喜歡聽李雪梅李姑娘唱的戲,她可在?”黃芙一展紙扇,徐徐說道。
戲班班主聽了很是高興,揚著嗓子一喊,“雪梅啊,快出來,這兩位公子找你!”
片刻功夫,就看到從裏麵出來一女子,扭著纖腰,嬌聲說道:“是哪家的公子呀?雪梅這廂有禮了!” 黃芙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遞給戲班班主,“班主,我們想和李姑娘單獨聊聊,可否行個方便?”
“當然當然。”班主看著那一錠銀子滿眼放光,立刻將屋內的人都趕了出去,臨走還不忘討好的說道:“兩位公子慢慢聊,小人就在外麵。”
看著他出去,李雪梅搖動腰身走到黃柳麵前,“呦,好俊秀的公子呀,您也喜歡雪梅的戲?”
“在下有一事還想請教李姑娘。”黃柳不動聲色的避開她,直截了當的問道。
“公子有話但講無妨,雪梅定然知無不言。”李雪梅眼底含春的說道。
“姑娘曾經受前太子榮寵,可是真的?”黃柳一挑眉問道。
李雪梅先是一愣,臉上立刻沒了表情,“這件事我不想說,兩位請便吧!”
“不想說?我看是不敢說吧?”黃柳冷笑道,“不過你要明白,我既然敢來問,來頭定然也小不了,你不敢得罪那個,就敢得罪我們嗎?”
“哎呦公子,你既然知道,就不要再逼小女子了,想我一個弱女子,誰都不敢得罪,若是公子就此放過雪梅,雪梅定然舍身報答!”李雪梅一番話說得異常露骨,聽得黃芙在一旁暗笑。
黃柳沒有理會她話中的暗示,“若你實言相告,我倒是可以保你無事,不止無事,後半生還可以衣食無憂,不必在這裏拋頭露麵。”
“公子此言為真?”李雪梅滿臉深情的說道,“若然公子相護,雪梅定然如實相告。”
黃芙心中正暗想著竟然拿自己相誘,看你以後怎麼收場,聽到這句才收了束心神。便聽到她繼續說道:“那是兩個月前的一日,下午的時候張如玉那個賤人虛情假意的看我,還帶了一壺上好的燕窩粥,我當時謊說中午吃積食了沒有動,但太子說不看她也得看九王爺的麵子,不好太讓她下不來台,所以就吃了一點,結果就……結果就……”
說著這個風月場所的女子當真痛哭流涕起來,黃柳輕拍她的背,緩聲繼續問道:“這些不過是前太子死時的境況緣由,哪怕不能四處宣揚,也沒到了絕不可說的地步吧?還有什麼你沒有說,你不說出來我怎麼幫你呢?”
黃柳在這邊軟聲誘導,李雪梅看著“他”俊朗又淡然的笑容,恐懼的咽了咽口水說道:“太子他……太子他吃完東西沒多久就吐血倒地不起,最後竟……竟變得透明,樣子別提多恐怖了……”
李雪梅驚恐的張著眼睛,仿佛又看到的那日的情形,“那個賤人一看嚇得跑了出去,我這才回過身讓丫鬟去找太醫,沒想到這時進來一個人……他拿著劍抵在我的喉嚨上說……說太子已死,就是張如玉下毒誤毒致死,要立刻入殮收棺,我如果管多說半句,就讓我死無全屍……”
說到這她再也無法繼續,從嚶嚶哭泣到了嚎啕大哭,黃芙與黃柳對視一眼,兩人都明白這條線索的重要性,黃柳隻好繼續施著“美男計”,“我知道姑娘定然受了不少苦,但此事已過苦也就到了盡頭,你可相信我?”
李雪梅看著這張傾國傾城的臉,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黃柳莞爾一笑,“既然信我,那就告訴我,那日進來的人長相如何?有什麼特征?”
“他……他頭戴鬥笠,隻能看到嘴和下巴極為冷峻淩人,周圍散出一股陰冷之氣,好不怕人……”李雪梅皺著眉頭回憶著,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對了,他那柄劍黑布隆冬的難看的很,但是劍穗確實個很別致的結,我認得出那是用天蠶絲編製而成的。”
黃柳聽後呆愣著站在那裏,直到李雪梅覺得不對勁拉著他的手臂撒嬌道:“公子,我可是什麼都和你說了,日後你定要好好對待我,不要辜負了雪梅呀!”
“你暫且在戲班待著,過幾日我自會來找你,等我手頭上的事情辦完了,自然會給你安排個妥當的去處。”黃柳回神說道。
兩人出來戲班,黃芙還能記得這位李夫人臨走時竊喜的表情,她略微搖了搖頭,“阿柳,你說這位李夫人到底對前太子有無情意?剛剛那痛哭流涕所流出的淚水到底是真還是假?”
“前太子未死之時,她榮寵一身,錦衣玉食,自然就有情意,前太子死後,她一夕之間榮辱顛覆,重新淪入風塵,我想此刻不止情意全無,更多的是怨恨吧!”黃柳平靜的回著,“至於那些眼淚,我看更像是她為自己命運不公的控訴。”
說著話,兩人突然拐到旁邊的小巷中,身後緊跟的黑影沒有懷疑,跟了進去,被堵了個正著。黃柳上下打量著他,“若不是你,該有多好?”
話中飽含的情緒讓伊軒逸頓時一愣,好半天才說道,“你這是何意?”
“我早知明日有事瞞我,所說所講不知哪句為真,哪句為假。如今你故技重施,我竟也就信了,那些個虛偽的謊言……可有一句是真的?”黃柳別過身去,看不出她的表情,隻能聽出她聲音中暗湧的情緒。
伊軒逸想起當日在閑來樓,他脫口而出的承諾,不禁著急的回道,“那些不是謊言……”
“不是謊言?你敢說你不是風花雪月樓的人?你敢說你不是假意在我身邊監視我?”黃柳搶先追問道。
伊軒逸說不過她,隻是重複著,“是,你說的都沒錯,隻是我是真的想幫助你,是真的對你……”
“可惜……我是假的。”黃柳說話間轉過身,臉上如死水般沒有任何波瀾。
“你……你明明……”伊軒逸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不明白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她。
“抱歉,我隻不過是想要套出你的話而已。”黃柳聲音表情全無異樣,“至於你……我既然從未相信過,也就不會怪你騙我。”
伊軒逸眼中盡是悲愴,他冷笑幾聲,“你的演技真的是很好,難怪大哥會舍蔚娘而為你所迷……隻是即便如此,抓不到我你也沒有人證,太子一案仍改變不了什麼。”
“我早說過天下第一快劍也不能為所欲為,如今你已是甕中之鱉,竟還不自知!”黃柳不屑的別過頭不再看他。
伊軒逸不堪被她所激,霍的拔出劍,“就是你武功仍在,你我之間勝負也是未知之數,更何況如今你武功尚未恢複,不過是任人宰割的魚肉罷了。”
黃芙淡然一笑,“我黃芙也算是享譽江湖,我若想要,天下間還沒有我施不了毒的人……”
話還未說完,伊軒逸已經支持不住,用劍支地掙紮著站住,“怎麼會這樣?”
“軟骨之香,常人無法聞到,中毒者一旦運功提氣,毒就會迅速在體內擴散,人猶如軟骨,武功不得施展,體力較常人不及十一。”
黃芙一字一句的說著,伊軒逸咬著牙勉力站著,苦笑不止,“原來你剛剛隻是在激怒我,引我運功拔劍,原來我自始至終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是你自己闖進來,也就怪不得我。”黃柳輕聲呢喃著,拂袖而走。
將伊軒逸帶回關到九王爺府的地牢內,黃芙便跟著黃柳來到她房中,看著黃芙一臉欲言又止的神情,黃柳臉上出現幾絲笑容,“阿姐,這件事一直在我預料之內,你沒有必要為我擔憂。”
黃芙看著她,眼中湧出一絲心疼,心中暗想:“人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看著心上之人一步一步走入陷阱而不自知,一次一次錯過了給他的機會……你若非已視他如明日一般重要,又豈會等到今天才動手?”
黃柳注意到她眼底層層疊疊的迷霧,“阿姐,你走神了?”
“我隻是在想你是否可以做到你所說的那麼無情……”黃芙輕扯嘴角,坐於桌邊。
黃柳聽了微愣,但也隻是片刻,她便挨著黃芙坐下,緩緩為她續了杯茶,“這三年來有無數的人走近你的身邊,而你總是有意無意的習慣了保護他們,一如長平,一如二貴,一如薛氏兄妹,一如易紫……可是你保護他們卻不在意他們,你手捧著他們對你滿腔的感激敬意卻絕不讓他們走近你的心,你說我們誰更無情?”
黃芙起初隻是淡笑不語,到後來竟然哧哧的笑著起身,“或許你是對的,這過往二十年來的種種,仿佛幾輩子那麼長,自從師父離開了我們,我終究還是變成了無情之人。”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黃柳眼角一滴淚水悄然滑落,“其實你知道,我說的是你對自己太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