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新房客(2)(3 / 3)

兩個男人交換球權,紅毛機車男嘴角得意一勾,抬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對黑發帥哥說:“一局定勝負。”

“不妙哎。”謝顯側了側頭,對趙羚宇小聲說。

趙羚宇沒搭理他,隻是看著坐在一邊的那個年輕男人。他低著頭,以巧克擦著球杆,神態跟研磨一樣認真,似乎對自己在台球桌上的劣勢無動於衷。

紅毛機車男選了半色,謹而慎之擊打幾發,目標球都能進洞,走位也不錯。圍觀的群眾又“嘖”了一聲,顯而易見,不滿意。也難怪,大家本都以為即將上演的是一出血肉搏殺的好戲,沒想到結局來得太快,鏗鏘分明不留懸念。

紅毛機車男又進一個球,走位依然不錯,謝顯搖了搖頭,又嘀咕,“這算是完了。”

“還沒完……”趙羚宇又朝那人看去一眼,他低著頭,視線輕鬆搭在自己的杆頭上,好像別人的起哄與他無關,好像他與這周遭一切都格格不入。

紅毛機車男看出自己贏麵很大,怪笑連著怪叫,回頭看了一眼黑發帥哥,喊說:“你的胳膊我要定了!”

離徹底陣亡隻差一口氣,趙羚宇才見這人抬起眼睛,被雨淋濕的黑發這會兒稍幹一些,滑下幾綹,遮了一片額頭,遮了一點眼睛——這張臉白描淡墨毫無表情,但眼睛亮得怵人,剛開刃的刀劍也未必這樣。

擊打最後一個半色球,紅毛機車男一臉的誌在必得,黑發帥哥依然麵色寡淡,手指隨意地撥弄著自己的戒指。

出杆一刹那,酒吧的氣氛靜得怪異,所有人的視線都定格在最後一個半色球上,唯獨趙羚宇在最後一刻把視線移往別處。

也不知是不是燈光的關係,他看見那戒指上的蛇紋似乎動了一下,而那人的眼珠在瞬間變成紅色,像燃起的兩團小火,又立即降至冰點。

然而就這麼邪門的,紅毛機車男居然呲杆了。

吧裏的人再“嘖”了一聲,呲杆以後,白球出現了匪夷所思的運動軌跡,最後停在了最有利於全色球的位置。

眼珠紅沒紅過已經回憶不清了,趙羚宇懷疑自己看錯了,一雙眼睛便一直定在對方臉上沒動。

出杆、呲杆乃至對方交了球權,這個男人始終麵無異色,忖這淡定過頭了的反應,像是早知道這一杆會呲了一樣。

“媽的!怎麼這麼重要的時候居然呲杆了!”

紅毛機車男忿忿地罵一聲,怪自己太輕敵,但轉念想了想,台上的全色球一顆未進,對方又是個菜鳥,暫交了球權也沒什麼。

兩個男人又交換了位置,結果這麼一換,一群人連最後一聲“嘖”都沒發出來,比賽就結束了。

黑發帥哥出杆極快,而且杆杆命中,如同箭無虛發。他像極盹後的獸,眯眼的瞬間連額頭、臉頰都凸起了靜脈,凶光畢露。

然後,黑球入洞,塵埃落定。

“怎麼回事兒?不可能的!你使詐!你是裝的嗎?你不是不會打球嗎?!”紅毛機車男跳腳叫起來,這家夥的準確度與速度同樣驚人,根本不像是生手。

“規則允許。”黑發帥哥麵無表情地伸了伸手,“鑰匙。”

不裝成菜鳥,想必紅毛機車男絕不會拿自己的寶貝愛車做賭注。趙羚宇樂了:這人看著不近人間,沒想到還挺精。

紅毛機車男想賴賬,但是剛才被擰住的手腕忽而疼起來,又讓他不怎麼敢賴賬。狠狠心,一咬牙,他突然摸出鑰匙往窗外頭扔出去:“趴地上撿去吧!”

機車男甩出去的手臂還沒收回來,眼前的男人已經一腳踩向身邊的椅子,跟踩鐙上馬一樣借力使力,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趙羚宇算得視力好,也隻看見一道黑影閃過,然後那人就落回地上,沒趴沒跪,由頭到尾都身姿颯爽又筆直,還揚了揚手中的鑰匙。

全酒吧裏的人都目瞪口呆,唯獨紅色尤物歸於胯[]下的黑發帥哥這回是真笑了,嘴角極淺極淺一勾,愣是這麼一個淺得不能再淺的笑,也似中宵驚電一般惹眼。

他說,謝了。

這一身手顯露得恰是時候,僅僅是一鱗半爪驚鴻一現,也足以免去被人糾纏的煩惱。本來還打算一哄而上的機車男們立馬蔫了,在這樣的身手麵前,好漢賴漢都得提醒自己不吃眼前虧。

黑發帥哥把鑰匙收起來,一臉淡漠地走過幾個恨不得切碎他的男人,坐回吧台前。

又對老板說,來一杯水。

“這家夥是……練過的吧……”半晌才緩過來,謝顯還打算往少林俗家弟子上頭瞎猜,眼梢睨見趙羚宇的目光一直指著那個帥哥,就有點不痛快地問,“哎?你是不是直的?幹嘛老盯著他看?”

“眼熟。”趙羚宇不是掰,他越來越覺得這人眼熟。

“賈寶玉第一眼還覺得林黛玉眼熟呢……”

謝顯仍不痛快,卻突然看見趙羚宇折下了腰,全身打顫,佝僂成團,貌似十分痛苦。

心髒一陣被緊揪似的疼,那種似曾相識的可怕感覺再次漫過來,把趙羚宇完完全全汩在裏頭——

他曾經看見了一場大火,而現在,他看見他們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