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住宅通郵,在銀川市已經有二三年。凡有街巷名稱、門牌號碼或叫得出名編得了號的樓房,都有了一組掛在牆上的綠色小郵箱。當初見到樓下代表著我們單元八個不同住戶的小郵箱時,我真有一種扶得某種權利和自由的愉悅感。我相信,凡那些常年訂閱著幾份報刊或與外界不斷有著鴻雁往來的人們,一定也會有那麼一種愉悅的感覺。從某種意義上說,方便與安全,本身就是一種文明與進步,是一種權利與自由的獲得。
我是常年在工作單位訂閱報刊的。丟失,是常有的事,這中間自然有郵遞的因素,但更多的則是不相幹的人順手牽羊的結果。我有保存報刊的習慣,丟失,便給了我莫名的煩惱。而通郵到了自家,我想,丟失總是可以大大減少了。然而當我仔細看了那郵箱後,我發現了一個問題:郵箱太小。報刊、甚至書信根本不能整個兒放入其中。無論怎麼塞,總會露出半截在外麵。我懷疑了郵箱的可靠性,正如我懷疑如今人們的文明程度一樣。我終於沒敢把訂閱報刊的通郵地址寫成自家樓房,而是依然寫成了單位。四樓的一位長者倒是訂了一份晚報,開始,也還能見天由那小箱裏不費力地順手抽出一張小報。時間不久,就聽他常常樓上樓下嚷嚷說不見了報紙。住我對麵的那位算是仔細,郵箱剛掛上即刻買了一把鎖掛在了屬於他的那個小箱上。然而一掛就是幾年,始終未見他開啟過。如今,我們那整幢樓房再也不見誰家的郵箱裏有過報刊書信。那一排綠色的郵箱,已是傷痕累累,且蒙了厚厚一層灰塵,像是久遠年代的一個遺留物。住宅通郵,默默地流產於不文明的人類居住環境之中,它掛在牆上,似在宣告著文明的失落。
人類社會的文明與進步,是以人的文明與進步為基本條件的。經濟的發達,並不就是文明的進步。香港經濟發達而“文化沙漠”的怨聲不斷,就是一個例證。但寧夏,經濟依然處於極其落後的狀態,人的素質,恕我不恭,其水平也是十分令人憂慮的。在這樣一種群體文化素質和社會文明程度不盡如人意的情況下,要想成就一項靠人的基本素質和社會文明來自覺維係的事業,幾乎是不可能的。一定要成就,就必須輔之以管理的手段,而且必須以管理的手段來強使人們就範,這是很令人扼腕的事情,卻又是必須這樣做的事情——觀如今社會現實,許多更宏偉更壯麗的事業都在這樣做著,何況通郵這樣的小事情。
一九九五年三月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