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9章 惴惴不安說道德(1 / 1)

中央電視台辦了一個“青年素質競賽”的專題係列節目。在“道德篇”這一集裏,編導者做了3個實驗:其一,將公園椅子刷漆並掛牌告示。一遊人坐椅褲子沾漆後方發現告示,憤將牌子扔於草叢中,隨後而來者,均被漆染褲;其二,一攝製者有意在馬路遺錢包一隻,被他人撿起後撕毀包內票據將錢據為已有;其三,一攝製者駕車佯裝故障,停於路邊求過往車輛援助,卻無一人停車相助。至此,不用編導者說,觀眾對當今社會人的道德素質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實驗鏡頭完畢,主持人又報道了一件剛剛發生在“首善之區”的事情:一輛豪華車逆線行駛,《科技日報》編輯沈楠上前阻止,竟然被司機活活打死。當時圍觀者二三十人,卻無一人挺身而出,甚至在沈楠的女兒手拿10元錢求叔叔阿姨幫忙把瀕臨死亡的爸爸送往醫院搶救時,也無一人挺身而出。我想,編導者們告訴我們這件事的用意,在於揭示人們道德良知的麻木與泯滅。而製作“青年素質競賽”和道德問題辯論的節目,則在於喚醒大眾意識以提高社會文化道德水平。

人的道德素質下降和社會整體文明道德水平堪憂,已是不爭的事實。坐在攝影棚裏的辯論根本無濟於事,青年的素質,也根本不是“競賽”就可以提高的。道德,不是什麼高深奧妙的玩意,需要一幫人去研究討論。重要的是實行,再簡單不過的還是身體力行。然而現實之中,人的道德素質何以會日漸衰退?見義不勇為、遇難卻後退的現象為什麼隨處可見?難道這社會中人的道德良知真就泯滅麻木了嗎?

我看未必。其根源在於自身已失去了存在於社會之中的安全感。80年代後期,就有不少人撰文呼喚安全感。呼至今日,不但未喚回安全感,反而連那點敢於扯開嗓門呼喚的勇氣也失卻了。沈楠竟因阻攔違章車輛被毆打致死,副市長竟可以雇殺手將教育局長暗殺,罪惡勢力競可以公然對抗法律而殘殺執法人員,流氓惡棍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揮舞凶器肆虐鬧市,黑夜在城市行路競讓人提心吊膽魂不守舍,夜晚在家裏睡覺甚至也要掖一把菜刀在枕下防不測。我的兒子在初中讀書,近日上學放學時,總有一夥小地痞流氓在學校門口敲詐學生錢財。兒子也被詐,我們決心不與那惡勢力妥協,從此全家十數人寢食不安為小兒安全擔憂。告之公安或友朋,說此種現象各校均有,且有不交錢被汽槍擊穿掌心,被暴力毆打以至被綁架殺害者。嗚呼,提心吊膽忐忑不安憂心忡忡如履薄冰,不幸我們就生活在這樣一個極缺少安全感的社會之中。試想,在這樣一種社會氛圍中生活.眼見了某人被無辜毆打、強暴、搶劫、綁架,誰敢拿自己的性命去開玩笑?這絕不是道德和良知的有無問題,而是社會正義與邪惡、法律與犯罪之間的抗爭問題。當邪惡和犯罪肆虐而法律不能撲滅它時,道德便失卻了它應有的力量和作用。沈楠僅僅因為對一輛違章行駛的小車進行了阻攔,便被毆打致死。罪惡與邪惡正在絞殺吞噬著人的道德和社會道德。

一個社會的安定與發展,是以道德和法律做基本保障的。孟子言:“側隱之心,人皆有之。”康德則說:“有兩種事物,我們越想它就越敬畏,那是天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而道德的培養提高,又是以安定的社會氛圍為基礎,以法律對於一切危害人的生存權利和生存安全的罪惡的有力打擊為前提的。法律不能救眾生,道德,又何以能自救?

我們目前極需要的是一個安全安定安寧的生存環境。否則。坐在攝影棚裏滔滔不絕著道德和素質,腿腳跨出攝影棚的大門,心中便又要揣了一個兔子而惴惴不安。

一九九六年五月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