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蒙讀本》(1871~1872)涉及的國民教育問題,在當時也是迫切問題。托爾斯泰自稱這本書的宗旨在於教育俄國“整整兩代的孩子”——“不管沙皇的孩子還是農民的孩子”。這部書共包括373篇作品,有關於自然科學的,但大部分是文學方麵的,思想傾向保守。而且由於托爾斯泰不同意科學的啟蒙作用,《啟蒙讀本》反對新教育學的基本方法和原則,因此遭到教育學家的反對。他曾為此撰文辯解,並公開辯論。但《啟蒙讀本》確有可取之處:它擺脫了新教育學的機械方法,其中很多經過改編的民間故事都富於藝術性,語言簡潔、明確、生動。特別是1875年經過他修改的《新啟蒙讀本》,很受歡迎,在作者生前就印行了30多版。
《安娜·卡列尼娜》的構思始於1870年,到1873年才開始動筆,寫一個上流社會已婚婦女失足的故事。而在1877年寫成的定稿中,小說的重心轉移,主要是寫農奴製改革後俄國資本主義發展所產生的災難性後果:貴族階級家庭關係的瓦解和道德的敗壞,貴族地主在資產階級進逼下趨於沒落以及農村中階級矛盾的激化。
主人公安娜·卡列尼娜不能忍受丈夫的虛偽和冷漠,追求真正的愛情和幸福。但她既無力對抗上流社會的虛偽和冷酷,又不能完全脫離貴族社會,戰勝自己身上貴族的傳統觀念,在極其矛盾的心境下臥軌自殺。
另一主人公列文,是作家的自傳性人物。他痛心地看到地主經濟的沒落,尋求避免資本主義發展的道路,希望借地主和農民合作來緩和階級矛盾,並把這種“不流血的革命”推廣至全世界。這種空想破滅後,他悲觀失望,懷疑人生意義,甚至要從自殺中求解脫,最後在家庭幸福和宗法製農民的信仰中得到精神的歸宿。這部作品已沒有《戰爭與和平》中和諧明朗的色彩和曆史樂觀主義,人物充滿著矛盾、緊張和惶恐的心情,全書閃現著噩夢、宿命的預感和死亡的陰影。這反映了“一切都翻了一個身,一切都剛剛安排”的社會生活的變化無常和作家世界觀中悲觀情緒的滋長。
晚期(1881~1910)托爾斯泰作品的傾向是:一方麵揭露當代社會的各種罪惡現象,另一方麵是表達自己的新認識,宣傳自己的宗教思想。創作是多方麵的,有戲劇、中短篇和長篇小說、民間故事,而占重要位置的則是政論和論文。
托爾斯泰在50~60年代就曾寫戲劇,其中《一個受傳染的家庭》(1862~1864)是反對“虛無主義者”即革命民主派的。80年代起又對劇作發生興趣。重要作品有:《黑暗的勢力》(1886)揭露金錢的罪惡,同時宣揚拯救靈魂的說教;《教育的果實》(1891)以貴族和農民的不同生活方式為衝突的基礎,諷刺前者的遊手好閑和精神空虛,表達後者因缺乏土地而產生的強烈憤慨;《活屍》(1911)寫一個覺醒的貴族因社會製度不合理而離家出走,同時揭露貴族的自私冷酷和他們的合法婚姻的虛偽性。經過長時間創作的《光在黑暗中發亮》(1911)反映作者在世界觀轉變後同家庭和社會的衝突,宣揚不抗惡,而劇情的發展又反駁了這種說教的無力,是他最矛盾的作品之一。
這一時期他的創作寫出了中短篇小說《伊凡·伊裏奇之死》(1884~1886)、《克萊采奏鳴曲》(1891)、《魔鬼》(1911)、《謝爾蓋神父》(1912)和《舞會之後》(1911)的主題主要是精神覺醒或離家出走,並反對性愛,宣揚宗教的禁欲主義;另一方麵則是批判貴族資產階級的空虛和荒淫生活,此外,《霍爾斯托密爾》(1863~1885)揭示私有財產對其犧牲者以至私有者本人的毀滅性的危害;《偽息券》(1911)則接近《黑暗的勢力》的主題。在1905年革命前夕寫成的《哈澤·穆拉特》(1904)描寫山民的強烈的生的意誌和至死不屈的英勇精神;在這次革命中寫成的《為什麼》(1906)歌頌波蘭人民的英勇起義,揭露沙皇的殘酷鎮壓;兩者是對當時暴力革命的反應,但就在同時寫成的《柯爾涅依·瓦西裏耶夫》(1905)則又重複博愛和寬恕可以擺脫邪惡的論調。
長篇小說《複活》(1889~1899)是托爾斯泰晚年的代表作,情節的基礎是真實的案件。貴族青年聶赫留道夫誘奸姑母家中養女、農家姑娘卡秋莎·瑪斯洛娃,導致她淪為妓女;而當她被誣為謀財害命時,他卻以陪審員身份出席法庭審判她。這看似巧合的事件,在當時社會卻有典型意義。小說一方麵表現作者晚年代表性主題——精神覺醒和離家出走;主要方麵則是借聶赫留道夫的經曆和見聞,展示從城市到農村的社會陰暗麵,對政府、法庭、監獄、教會、土地私有製和資本主義製度作了深刻的批判。不過,作品的後麵部分,漸漸突出了不以暴力抗惡和自我修身的說教。托爾斯泰的力量和弱點,在這裏得到最集中最鮮明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