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向帝丘店撤退(1 / 3)

屋外的解放軍在鑿牆,那“砰砰嘭嘭”的響聲在傘兵們聽來簡直就是末日降臨前的喪鍾。

屋子裏的人眼巴巴地看著連長。蔡智誠當然知道部下正期待著什麼,可他這時候既不願意投降,又想不出逃命的招數,所以隻好咬緊牙關不吭聲。在這片絕望的氣氛中,隻有海國英還在說狠話:“拚了拚了,誰孬種我就打死誰!”

無路可逃了,生命似乎已到了盡頭。十多個人緊縮在狹小的房間裏,外麵那“砰嘭”的鑿牆聲仿佛就是死神的腳步。它附在那堵磚牆的背後,幾分鍾,甚至幾秒鍾之後,就會隨著爆炸的轟鳴和崩塌的灰屑向傘兵們猛撲來……

但就在這時候,鑿牆的聲音突然停止了。

援兵到了,7月4日淩晨2時許,傘兵工兵營和交警二總隊的一大隊趕到了楊橋村。

傘兵工兵營是頭天下午跟隨戴傑夫參謀長去帝丘店領取彈藥的。大家原本以為這是件比較容易的事情,但結果卻弄到半夜也沒有辦成,這是為什麼呢?

在豫東戰役期間,整25師還屬於“新日械部隊”。也就是說,他們配備的是日本鬼子投降以後上繳的那批武器,其裝備水平和日軍的甲級師團差不多。按照蔡智誠的觀點,“全日式”其實比“半美械”的作戰效率更高一些。因為日式裝備雖然火力不夠猛,但射擊精度較高、彈藥消耗較慢,對後勤的依賴性比較小,更適合黃百韜的這種以防守為主的打法。如果硬要換成外觀威風的美式兵器,卻又沒有足夠的時間進行適應性訓練,結果反而不太妙。

蔡智誠的觀點是否正確暫且不論。但在1948年的7月3日,黃百韜使用的依舊是日本人的槍炮,帝丘店的倉庫裏根本沒有美式的子彈和炮彈。這讓戴參謀長覺得十分惱火,因為6月28日臨出發的時候,第一補給區的朱鼎卿司令明明向傘兵承諾過“部隊先行出發,物資隨後運到”,結果卻弄到現在還沒有運來,後勤部門的這些官僚可真是害死人了。

從帝丘店搞不到彈藥,戴傑夫隻好去找交警二總隊想辦法。國民黨交警總隊是隸屬於軍統的單位,有“袖珍王牌軍”的稱號,他們的裝備雖然不如傘兵,但比起一般部隊還是要強得多。交二總隊下轄的四個大隊(營)中有一個大隊是全美械,彈藥應該是比較充足的。

當時,交二總隊駐守在馬莊和陳崗(今睢縣袁王莊東南),總隊長張績武是戴傑夫的黃埔7期同班,看到戴參謀長親自跑來求情就答應了同學的要求。這時候,從電台裏傳來了傘兵的呼救聲,得知楊橋村正遭到圍攻,張總隊長索性幫忙幫到底,幹脆派交警一大隊護送老戴回部隊,免得他在半路上被解放軍消滅了。

交警一大隊的前身是“別動軍第一支隊”,大隊長羅其陶(後接任總隊長,1949年5月率交二總隊在上海投降),下轄三個步兵中隊和一個機槍中隊,大約有七八百人的樣子。這一大隊是交二總隊的主力,全美械裝備,士兵全是上士級別的老行伍,軍官全是抗戰時期“遊擊訓練班”的畢業生,曾經接受過葉劍英教育長的指點,屬於共產黨人的國民黨徒弟,戰鬥力比較強。

更提精神的是,戴參謀長這次還帶來了四輛裝甲戰車。

本來,黃百韜的整25師並沒有“戰車”,第二交警總隊也沒有。但徐州邊上的安徽宿縣卻有個國民黨的裝甲兵學校,而且那裏還有個十分樂意上戰場建功立業的軍統少將,名叫朱庚揚。聽說軍統的交警二總隊要去豫東開仗,這朱特務就帶著24輛戰車前來助陣。雖然剛到睢縣就被黃百韜“借用”了20輛,但朱少將卻並不氣餒,依然帶著剩下的4輛戰車打得十分起勁。結果“豫東大捷”之後論功行賞,朱庚揚就被委任為交警第九總隊的總隊長,從此有兵有權,總算是沒有白忙活。

7月4日淩晨2時,在裝甲戰車的掩護下,傘兵工兵營和交警一大隊從東南方向殺進了楊橋村。與此同時,村子裏的傘兵也由北向南展開反攻,華野53團在兩麵夾擊之下抵擋不住,不得不退出了村子。這樣一來,原本在黑屋子裏等死的蔡智誠們就揀了一條命,趁機跑去與司令部會合了。

司令部大院一片狼藉,院牆垮塌了,周圍滿是彈坑和血跡,國軍和解放軍的屍體隨處可見。張緒滋司令雙手叉腰,站在廢墟頂上咋咋呼呼,一副蓋世英雄的豪邁模樣。據說,在戰鬥最激烈的時候,解放軍已經突破外牆衝進了院子,是張司令親自帶隊實施反擊才把對方趕了出去。

遊樂智營長也在院子裏,他手中拎著一杆三八大蓋,半截槍管子上全是血跡,好像剛和別人拚過刺刀。一回頭,蔡智誠發現羅華居然也在這裏。這小子渾身髒兮兮的,正有氣沒力地坐在門檻上,見麵就問:“老蔡啊,有沒有水啊?給我喝一口……”

蔡智誠遞過水壺,嘴裏沒說什麼,心裏卻十分服氣——自己帶著十幾個人轉悠來轉悠去,差點被解放軍消滅了,可羅華這個半死不活的病號卻能夠順順當當地跑進司令部。看樣子,即便是接受過美國顧問的特種訓練,真遇到緊急情況的時候,他這個傘兵上尉還確實比不上人家74軍的老行伍。

工兵營送來了彈藥,傘2團打通了與快縱司令部之間的通道,國民黨軍又重新控製了楊橋村的南部。這時候,隻是村北的一個製高點還被華野16師46團占領著,傘兵連續突擊了幾次都無功而返。

搜索營的士兵抓到了一個解放軍俘虜。這人三十出頭的樣子,腰間係著寬皮帶,胸前插著鋼筆,看上去是個幹部。他的肚子被刺刀紮了個大洞,傷勢很重,一幫國軍軍官圍著他又吼又叫,一會兒說:“朋友,把情況講出來,我們給你治傷。”一會兒又喊:“再裝啞巴就槍斃你!”可那俘虜卻隻是閉著眼睛不吭聲。

遊樂智營長蹲在他身邊語重心長:“兄弟,真人麵前不說假話。你的內髒被紮壞了,無論如何都是個死。如果把你們部隊的情況告訴我,咱們就給你尋個棺材,寫上名字,好讓家裏人知道你在什麼地方。要不然隻好把你剝光衣服丟到野地裏,那可就成了孤魂野鬼,多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