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8章 海上起義(2 / 3)

政訓主任不管事,其他人就更管不著了。一幫傘兵從上午10點狂飲到下午近兩點,這才搖搖晃晃地上了船。營長和連長們基本上都喝高了,還沒等輪船啟航就紛紛酣然入睡,安排艙位的事情隻好交給督察隊去完成。

“中字102”號船身長100米、寬16米、吃水4米,滿載排水4000噸,裝備兩台柴油主機,航速11節。它的內部艙位分為三個部分,底層是暗艙(彈藥艙)、中層是大艙(坦克艙)、尾部是乘員住艙,另外還有艙麵的島型建築也可以住人。

當初作為軍艦,這條船裝有16門火炮並配備了140多名官兵。雖然改成滾裝輪之後隻需要二十多個水手就足夠了,但它的乘員住艙卻依然保持著LST-1型坦克登陸艦的原樣。艙內有上百張床位,是整條船中住宿條件最好的地方,蔡智誠的“國大代表團”、22兵團通訊隊和傘兵的軍官家眷就住在這裏。除此之外,傘3團的營級軍官住在艙麵建築,而基層官兵則被安排進了“中艙”,這中艙其實就是以前的坦克艙,麵積大、空間也比較高(設計能裝十八輛坦克)。傘兵在船艙裏搭建了上下鋪,兩千多號人擠在一起就像是屜籠裏的肉包子一樣,熙熙攘攘、吵吵鬧鬧、熱氣騰騰、其樂融融。

艙麵上停滿了卡車、吉普車和摩托車,大大小小的汽油桶、汽車輪胎以及各種軍械配件捆在一起摞得老高,傘兵的迫擊炮、火箭筒、輕重機關槍,軍械修理所的車床、鑽床、馬達發電機,官吏家眷的皮箱紙箱、大小包裹、長短家私,再加上海員們隨船私運的棉紗、布匹和中西藥品……各種各樣的物件堆成了一座座小山,把原本還比較寬敞的甲板變成了一個漂浮在水麵上的、雜亂的貨場。

“貨場”的四周劃著警戒線,除了手持武器、臂帶黃袖箍的督察隊員,其他人一律不許在艙麵上亂走。“中字102”的左右兩舷各有兩個吊架,吊架上的四艘LCVP艇(Landing Craft Vehicle Personnel)這時已經架起機槍,成為了督察隊的臨時崗亭。小艇上站著一位神情嚴肅的年輕上尉,手裏拎著“湯普森”,腰間還插著兩把短槍。蔡智誠忍不住提醒他:“你把槍機打開了,萬一輪船顛簸槍走火,打到自己怎麼辦?”那位顯然沒怎麼上過戰場的執法官這才趕緊關上了手槍的保險。

傘兵部隊的每個營和每個連都有正副兩個指導員。通常情況下,執法官的工作應該是由具備戰鬥經驗的政工人員擔任的,可這次為什麼會讓一個毛頭小夥來領導督察隊呢?蔡智誠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回到客艙,問過薑鍵以後才知道,原來傘3團的政工幹部有的留守上海,有的被派到福州去打前站,整條船上就沒剩下幾個指導員了。而蔡智誠剛才遇到的那個上尉是劉農的弟弟、團部連的劉錦世連長。“小夥子很機靈,雖然沒有打過仗,但管管紀律應該還行”,據薑鍵副團長說,這次航行中隻有團部連的槍械裏裝有實彈,維護軍紀的事情也就由劉錦世全麵負責。

那一天,薑鍵明顯是喝高了,不過他還記得蔡智誠的妻子陳麗君,說起“孟薑女哭長城”的事情依然覺得十分可樂,拍著胸脯自吹自擂:“當年要不是有我這包龍圖,蔡智誠說不定就做了陳世美。”逗得大家哈哈直笑。

船艙裏除了蔡家小兩口,還有薑鍵的母親、妻子和三個孩子。1營長鍾漢勳和2營長楊鶴立的家眷也在船上,鍾、楊兩位是連襟,他倆的妻子是同胞姐妹,所以實際上是一家人。

男人們閑聊了幾句就無話可說了,但女性之間的溝通能力卻非同尋常。輪船還沒有開動,幾位老婆就成了親密無間的夥伴,唧唧呱呱地交流著彼此的喜怒哀樂,並且約著晚上一起看月亮、早晨一起看太陽。可惜好景不長。下午3點,“中字102號”啟航出發,輪船還沒有離開上海,女人孩子們先就暈了船。一幫人趴在床頭抱著臉盆又是呻吟又是吐,什麼“海上升明月”的美麗景象都顧不上了。

那天晚上大家上床都很早,有的是因為酒醉,有的是因為暈船。但蔡智誠卻睡得很不安穩,也許是由於船艙太悶、馬達聲太響,也許是由於水兵的鋪位太狹窄,他的心裏總是覺得有些忐忑不安,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勉強合上眼。

14日上午八九點鍾,蔡智誠還躺在床上,船艙裏突然喧鬧起來,先前跑上甲板看日出的官員家眷們全都被督察隊趕了回來,說是為了避免遇到風浪出事故,所有閑雜人員今後一律不許出艙。

陳麗君覺得自己很幸運,因為她一大早就溜了出去,已經瞧見了“海上的太陽”。這時候,她坐在床頭比比劃劃,十分興奮地向丈夫描述著黎明前的大海是什麼模樣、雲彩是什麼樣、一輪紅日又是如何地躍了出來……看著妻子的手勢,蔡智誠感到挺好笑:“你把方向都比錯了,這時候的太陽應該在船的左舷,而不是右邊。”

“瞎講,我才沒有搞錯呢,太陽就是在這邊……”旁邊的幾個老婆孩子也紛紛為陳麗君擔保作證,那輪紅日確實是從船的右舷升起來的——頓時,蔡智誠的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猛然堵住了一樣,腦袋“嗡”的一下就大了。他連衣服也來不及穿,拎起披風就衝上了甲板——果然,輪船已經掉頭,沒有駛往南麵的福建,而是轉向了北方。

艙外站著一群神情緊張的士兵,從前甲板上傳來一陣陣聒雜的吵鬧聲。有幾個軍官似乎想從坦克艙裏往外麵爬,而督察隊員又使勁地把他們往下麵推,雙方就在艙口那裏爭鬥起來。一位腰間插著兩支手槍、胯間吊著兩支信號槍、手裏一杆衝鋒槍,渾身上下披掛得像是“西部牛仔”一般的中尉正聲嘶力竭地狂吼著:“都給我回到船艙裏去!”

“回到船艙去!”船舷上的督察隊員們也跟著喊叫起來。

“發生兵變了……”,蔡智誠的心裏一陣慌亂。還沒等他判斷清楚形勢,幾個荷槍實彈的士兵就把他趕回了船尾的客艙。

客艙裏,薑鍵正在給母親削水果,老太太暈船,頭疼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