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太原會戰從大同失守那天便開始了(2 / 3)

緊接著是陽高。自從盤山失守後,李服膺的指揮所就撤離了陽高。陽高的城牆年久失修,不少地方順著牆根堆積的磚石即可徒步登城。第414團在軍指揮部撤離後,仍堅守了1天多,團長白汝庸率領官兵與日軍展開巷戰,團副曹靜山、第3營營長都來寶和六七個連排長共200多人戰死。白團長見大勢已去,遂率部撤出。陽高陷落。

撤退的過程是異常混亂的,差不多等於逃跑。這時候李服膺已經無法掌握部隊了。按照第二戰區長官部的部署,第61軍丟失第一線陣地後,應集結殘部在陽高周圍的第二線陣地再抵抗一陣,結果除原防守陽高的第414團外,其餘的6個團皆潰退了。他們更沒有按照閻錫山原定的方案向鎮邊堡轉移,與集結在豐鎮、大同、得勝口一帶的傅作義部會合,而是沿大白登方向一直向南逃,直到過了桑幹河好遠才站住腳跟。

其實從第400團大意失盤山開始,禍根就種下了。

史料記載,當第61軍在天鎮、陽高與敵周旋之時,第7集團軍總司令傅作義曾建議閻錫山進行大同會戰。然而,政治上十分老練的閻錫山軍事上卻優柔寡斷,盡管大同會戰最初為他提出,但這時候他退縮了。他的理由是:地形不利,援兵未到。僅僅幾天之後,板垣第5師團主力由察南蔚縣進攻廣靈,直奔雁門關後路而來——大同會戰便成了一句空談。

9月13日,大同——這座矗立在禦河側畔的塞外古城,東條兵團未損一兵一卒,不費一槍一彈,太陽旗便飄揚在了城頭。

第61軍的潰退,大同的撤守,使平綏線正麵失去了防禦力量,晉北門戶大開。

而且,9月11日,日軍擊潰駐守天鎮的第399團占領天鎮後,大肆燒殺搶掠、奸汙婦女,數千名天鎮百姓幾乎無人幸免,其狀之慘,令人不忍聞睹。南京中央社和全國各大報刊紛紛報道了這一消息。天鎮屠城是盧溝橋事變後日軍在華首例大規模暴行。3個月後,又有了更為慘虐的南京大屠殺。

大同失陷和日軍天鎮屠城震動了南京統帥部和國內輿論。

閻錫山決定放棄“大同會戰”那天,沮喪之際,他寫了一首《棄雁綏工事》詩:

國防大計定當先,臨時決策事難全。工事費款千餘萬,放棄全由南口牽。

可見,他仍然對南口陷落耿耿於懷,為他撤守大同尋找依據。

很快,他就感受到了來自南京統帥部和全國輿論的巨大壓力。而且比他設想的要嚴重得多。國人紛紛將矛頭指向他,責罵他畏敵如虎——“似這等戰區司令長官早該撤職查辦,重重治罪,以肅軍紀,以謝國人。”

蔣介石發來電報,斥責他“臨陣慌亂,禦敵不力”。

要求追查晉綏軍失守土之責的電報、信件,雪片一般寄往南京軍委會和閻錫山的太和嶺口行營。閻錫山感到了驚慌。他對他的參謀長朱綬光說:“娘那個熊!事情弄大了,可怎麼收場?”

也許就在這個瞬間,他想到了第61軍軍長李服膺……似平命中注定,李服膺難逃此厄運。

連日陰沉的天氣逐漸晴朗起來,太陽難得露出它固有的模樣,和風徐徐吹來,滿坡已顯發黃的青草輕輕搖擺。在這樣的時刻,站在第二戰區行營的小院裏,能夠清楚地看到不遠處雁門山的巍峨雄姿。身處9月的太和嶺口,原本是一件十分愜意的事情。

這天下午,負責行營人員給養和夥食的第二戰區長官部上尉參謀龐小俠,突然聽到司令長官對王玉林說:“你給我接南京蔣介石的電話,要快!”

王玉林是行營有線電大隊大隊長,負責通信聯絡。電話就在閻錫山的住房裏間,王玉林扯著嗓子叫通南京的電話後,對各處的人員說:“閻司令長官現在和蔣委員長說話。其他電話一律停止。”

說完後,王玉林就退了出來,龐小俠等人也都退到門外。因為在外麵,龐小俠對閻錫山說些什麼聽不清楚,他隻清晰地聽到了“軍法從事”四個字。

因為這幾天行營人員都在議論,第61軍軍長李服膺搞不好要倒黴。所以龐小俠首先想到,可能要對李服膺“軍法從事”。他突然感到有些恐怖。

滅頂之災正像一張黑色的大網,悄悄罩向了李服膺。

在滹沱河南岸,李服膺集結起他的殘部,由廣靈以西經應縣向雁門關轉進。途中,他接到了閻錫山召集各軍軍長開會的電報。他的部下裏已經有人預感到可能要出事,輿論對晉綏軍,尤其是對第61軍責罵得非常凶。於是左右的人說:“軍長,後方各地對天鎮的實際戰況不明了,難免以訛傳訛,有所指責,目前平型關戰局危機,全局很快將有變化,不如遲幾天去較為妥當。”

但是,李服膺卻表現得極為自信,他認為閻不會委屈他。於是,他騎上戰馬,帶少數隨從,毅然起身去太和嶺口報到。

與此同時,軍部派軍械處長劉樹勳去第400團扣捕團長李生潤。第61軍沒能在天鎮、陽高堅守更長一點時間,與李生潤麻痹大意丟失盤山有極大的關係,如果追究責任,李生潤首當其衝。

然而,李生潤卻幸運地逃掉了——先是被抓獲,而後又被人放掉的。至於是誰放掉的,說法不一。李在溪回憶說,劉樹勳將李生潤捕獲後,送交第213旅旅部,軍參謀長劉金聲念與李生潤是老同事的情麵,於李生潤吃飯時故使眼色,李生潤托詞解手,越牆逃跑。賈宣宗回憶說,獨立第200旅旅長劉潭馥(李的頂頭上司)在氣憤不平的情緒下,主使李當場逃走。楊維垣在回憶中引用傅作義的話說:“我當即指示你們副軍長賈學明,馬上先將李團長逮捕解送二戰區軍法總監部。誰知你們副軍長太糊塗,太混蛋,也太窩囊,竟讓李生潤由軍部偷偷換上便衣,化裝逃往西安。”

總之,李生潤是逃掉了。據說他到西安投奔了胡宗南,並改名李德庵。後來他在胡部當上了少將高參。

如果李生潤不逃跑,李服膺的結局會改變嗎?

李服膺23歲那年,被閻錫山派往保定軍官學校學習,從此開始了他的軍事生涯。他最讓閻錫山看重的一件事也許是,曾為閻從保定軍官學校拉回了張蔭梧、楚溪春、李生達、傅作義等“十三太保”,他被喚作大哥。這些人後來成了閻錫山打天下的資本。20多年來,他一貫唯閻錫山之命是從,是晉軍將領中的“五台派”,閻錫山的心腹。據說他還是山西省主席趙戴文的義子。傳說他與何應欽也有拉扯。他同唐生智是保定軍校的同窗好友,私交甚好——他同後兩人的交往也許令閻錫山稍感不快。

也有人認為他長於外交,短於軍事,經常奔走於太原,進行私人活動,很少駐在防地,對所部中級以下官佐大半不相識。在用人上,一貫抓牌子(陸大)、拉關係(同鄉、舊部),練兵時看表麵,作戰時重私情。但這些都無關緊要,在閻錫山眼裏,他是個信得過的親信,這比什麼都重要。

時隔多年之後,已無人能說清李服膺什麼時間到達太和嶺口的。這似乎不重要。重要的是,剛一到達,閻錫山就命人把他扣了起來,押在張培梅的憲兵隊。戰區長官部上尉副官龐小俠念及李與他父親是老朋友,就到設在西梁的憲兵隊看他。龐小俠說:“老伯來了,想吃點啥,你就說吧。”

李服膺隻是讓他給找幾本閑書看。他嘴上答應了,回到駐地,根本找不到,也就罷了。

那時李服膺仍然認為自己不會有事,會長扣起他來,是為了應付輿論。所以,在外人看來,他並不是很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