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收集起來。”柳青魁囁嚅道。“你們團長呢?”
“被埋在了窯洞裏。”“你刨了沒有?”
“沒,沒有刨。”
“團長死了,還有營長,誰叫你們撤的?你為什麼不指揮作戰?”田樹梅越說越上火,他當即命令隨從,將柳青魁就地槍斃。
田樹梅剛剛將第407團的潰軍堵住,第410團的傳令兵又急衝衝跑來報告:該團團長石煥然在激烈的混戰中被流彈擊中犧牲。
至5日傍晚,第19軍在城外的陣地全部丟失,各部均退回城內負隅頑抗,同攻入城內的日軍展開巷戰。這天夜裏,王靖國多次組織部隊向敵逆襲,試圖恢複被日軍占據的某些陣地,均未奏效。6日,雙方又混戰了整整一天,第19軍傷亡過半,崞縣城眼看不保,王靖國束手無策。
入夜之後,已經開始有官兵從東城牆上跳下逃跑,而且居然有人將王靖國派往東門的警衛人員砍首,奪門而出。王靖國懾於軍令,不敢擅自撤守,軍參謀長梁培璜將情況電報閻錫山和趙戴文,建議與其束手待斃,不如退出城外,東渡滹沱河,回身擾擊敵後。閻錫山未予理睬,趙戴文卻回電說:“如果情況屬實,可如擬辦理。”這無疑是一紙救命電,為第19軍撤守崞縣找到了依據。
7日拂曉前,第205旅上尉參謀李晏仲跟隨旅長田樹梅到南門集合,準備撤退。李晏仲看到此時南城門洞裏圍了很多人,他聽到軍長王靖國大聲說:“我不走了,你們開槍打死我吧!如果你們不忍心,就用被子包住我再開槍。”李晏仲一下子意識到王靖國在裝腔作勢,玩弄花招。如果真的決心與崞縣城共存亡,就應親率部隊與敵死拚,拚死在日軍刀槍之下,何必在臨陣逃跑時叫下級打死自己呢?
王靖國沒有完成閻錫山令他守到10月10日的任務,但他並沒有受到軍法製裁,不知執法總監張培梅作何感想。4個多月之後,性情極為剛烈的張培梅最終卻因王靖國而死——1938年2月,日軍進攻晉西,張培梅親赴隰縣石口鎮督促王靖國堅守陣地。王靖國說:“3天之內可以守住,3天以外不保。”張培梅說:“我一定找部隊增援你,3天之內隻要守住就與你無關。”不料,第二天石口鎮便已失守,王靖國逃之夭夭,張培梅不由勃然大怒,堅決要求處決王靖國,並親自帶執法隊乘車尋找王靖國,以便就地正法。閻錫山出麵幹涉:“咱們就這幾個人,把他們都殺了,還靠得上誰。”張培梅說:“抗日救國,不成功,便成仁,吾法不行之人,當行之己,吾若效彼敗軍之將,複何麵目以對我軍民!”心如刀絞的張培梅悲憤無奈,吞服鴉片自殺,彌留之際,趙戴文讓張的兩個兒子跪在床前,央求他快服瀉藥,但他拒絕施救。他對趙戴文說:“次隴,我是戰區執法總監,卻不能處決抗戰不力的王靖國。我早就說過,軍法如不能繩之於人,必繩之於我。百川平時隻知養羊,不知養虎,這次將山西大片土地丟掉了,我心疼呀!我發過誓,絕不活著退過黃河,誓與家鄉共存亡……”
在西安,各界人士為張培梅舉行了追悼會。偏偏是閻錫山的祭文最具文采:“你很愛國,你很壯烈,你以為晉民苦矣,國家危矣,不忍睹,不堪睹,君乃自了,遺其妻子,別其朋友,君乃自了矣!我則不作如是感。我國有二千年大一統之光榮,亦隨有二千年大一統之遺毒,使維新革命均無大效,經此瘋狂自損之日本軍閥一大打擊,必能去舊鼎新,而成現代化之國家。我不悲觀……君之清廉無積,我所素知,家庭生活我負其責,君可釋念。”
第19軍是在混亂中撤退的,過滹沱河時,軍山炮營的10門日本三八式野炮隻帶走了1門,其餘9門陷在河中。軍參謀長梁培璜以為這些寶貴的武器可能長沉河底了。哪想當他們到達忻口的右側背時,八路軍的一支隊伍拉著那9門大炮趕上來物歸原主。
南撤的道路上,第407團3營9連連長王偉見到八路軍與他們交臂而過。八路軍軍容齊整,精神抖擻。有人問:“崞縣城都丟了,你們到哪裏去?”回答說:“我們打遊擊去!”這是王偉第一次看到八路軍,他心裏不禁暗暗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