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源人不吃鯉魚,碰到有人賣活的鯉魚就買來放生。鯉魚在浦源人心目中是“風水魚”、吉祥物,跟整個家族近千年來的興旺發達是息息相關的,所以浦源人愛魚如命,敬魚如神。
鯉魚,以各種形式滲透進浦源人的生活中。在鄭氏宗祠裏,頂住椽檁的鬥拱,廊簷上的飾物,甚至石坊的一角,都被刻上了鯉魚的圖案。如今浦源的姑娘出嫁,也要帶上娘家的鯉魚到婆家放養,或許是為了守住作姑娘時的那份心安,或許是企盼鯉魚也能給婆家帶來吉祥。
在浦源,有一個“美國新娘”的故事。新郎是家住鯉魚溪畔的鄭傳文,新娘是來自美國西雅圖的林娜。2003年3月,在廈門進修的鄭傳文認識了林娜。在日常的接觸之中,傳文經常給心上人介紹鯉魚溪的故事,並給林娜看相關圖片書籍。林娜被深深打動了:“人與自然和諧相處,人魚同樂,這是一種多麼獨特的風景,真是獨一無二。”一段時間後,兩人便結成伉儷。可以說,是鯉魚的魅力,是浦源人與魚之間這份深深的情,促成了這段姻緣。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傍晚時,勞作了一天的村民,望著快樂溫順可愛的鯉魚,一天的勞累便飛到了九霄雲外。鄰村的一些村民受到浦源村的影響,視鯉魚為吉祥物,也經常把釣到的鯉魚送到鯉魚溪放生,也形成了不吃鯉魚的習慣。淳樸的愛魚之風,將影響越來越多的人,與自然和諧相處。
八百年的廝守
每年農曆的三月初三,鯉魚溪邊的鄭氏宗祠都會迎來“重三”祭祖儀式,鄭氏族人便會抬出那厚厚的幾十卷家譜。這一刻,鄭氏族人便可以遙想當年祖上的輝煌了。
鄭氏先祖可以追溯到西周末年,他們本是周王室姬姓。當年周宣王的弟弟姬友受封鄭國,他的子孫就以國名為姓,改姓鄭了。之後,鄭姓一直是中華曆史上的顯赫姓氏。就在北宋一朝,鄭氏族人還是進士輩出,達官不斷。但是從鄭尚公之後,浦源鄭氏這一支卻再無大官出現,這是為什麼呢?
原來,鄭尚公不滿於南宋小朝廷的偏安,自從棄官隱居在此之後,便留下祖訓,耕讀傳家,讀書不考取功名,不做官。
從此,浦源人讀書不為做官,樂得與一溪鯉魚為伴。一邊是詩書禮易樂,一邊是油鹽醬醋茶,日子就這樣過著,一過就是八百年。
春山新雨後,萬木競爭榮。在周寧縣初晴詩社詩友聚會上,鄭孝祿與三兩詩友在鯉魚塘上吟詩題詠,享受著這詩酒相隨,魚水相伴的愜意人生。“一派清流繞古村,人魚相處兩情敦。迎賓喜作銀梭漾,戲水爭成玉尺翻。得所自輕題雁塔,蜚聲何重躍龍門。”這一幕,是八百年來浦源文人生活的寫照,有多少前人將青春理想都付與這新雨初晴,都付與這月白風清。
既然是耕讀傳家,讀書之外就是耕作生息,養家糊口,農耕畢竟是農業社會的主要生產方式。但是,如今的浦源人也受到了外部世界的衝擊,人們更多地選擇了外出經商。20世紀80年代以後,浦源人紛紛前往上海、廣州等地做生意。因為詩禮傳家的祖訓,他們堅持誠信經營;因為人魚和諧共生,他們篤信和氣生財。目前村中資產在千萬以上的富戶不下幾十家。富起來後的浦源人,更把村裏的這一溪“錦鯉”作為幫助他們致富的功臣。
說起“錦鯉”這個名字,浦源人也有說法。鄭傳康說:“一是因為鯉魚顏色多,有幾十種,所以人們都把它稱為錦鯉;另外一個,是因為‘錦鯉’跟我們這裏方言的‘進利’相像,大家就更喜歡這個名字了。做生意的人都喜歡到鯉魚溪來旅遊,來看錦鯉,就是為了取‘進利’的名頭,覺得見了錦鯉,摸了錦鯉,他們就能財源廣進,生意越來越旺。”
從鯉魚身上討得吉利的人經商走了,願意與魚廝守的人留下來了。
鄭傳康一家有八口人,現在有五口在上海。家裏隻剩下自己照顧八十多歲的老母親與十幾歲的小兒子讀書。母親已經習慣了與鯉魚做伴,習慣了這山村生活的寧靜,而15歲的兒子卻憧憬著外麵的世界。
這就是浦源,安詳深處正湧動著青春的騷動,浦源人正日益與山外的世界連在一起。從這一種意義上來說,浦源已不是桃花源。
如果說山象征著穩定、堅持;水則意味著靈動、流轉。而山環水抱的浦源村,一麵將“耕讀傳家”的祖訓薪火相傳,一麵又將它進行演進與揚棄。
一場連綿的春雨過後,溪中的鯉魚終於活躍了起來,它們又在力爭上遊。
聽到小鯉魚又要跳龍門了,小雨霏飛跑地去看,這一次,她終於如願以償了。
世紀之交,浦源鯉魚的故事還被一些教育專家選入北京市的小學語文實驗課本,或許他們希望,鯉魚溪的這個演繹八百年的人魚奇緣的故事,能感動天下更多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