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荒涼。

冷嘯的風從寬廣無垠的黃沙深處一直刮到邊界,仿若一道道寒刃,夾帶著逼人的殺意席卷而來。

黃沙之上,駐紮著一片深墨色的帳篷,映得天色都陰沉了幾分。呼嘯的寒風吹在厚重又冰冷的布麵上,發出“嗚嗚”的尖叫聲,讓聽到的人心也跟著蕭瑟起來。

戰旗矗在最前方,離營地不遠,卻在這安靜得隻聽得見風聲的環境中顯出一份寥落卻又狂放的氣勢來。裁成穗狀的邊角在狂舞著,連帶著粗壯的旗杆也微微震顫起來。碩大的“陳”字在風中若隱若現。

戰旗下,一群士兵正操練著,跟隨著整齊的吼聲伸拳踢腿,雖然身上穿著厚重的盔甲,動作卻不失幹淨利落。

為首的士兵收回動作,遠遠看了一眼夥房的帳篷頂上已經漸漸消散的白煙,便揮揮手讓手下的兵散開。

一看到頭的動作,底下的士兵們都放鬆起來,紛紛低聲說笑著,三五成群地往自己的帳篷走去。

“大武,你走慢點。”

身後有聲音傳來,林武成一邊答應著,腳下的步子卻沒有絲毫放慢。眼睛遠遠朝夥房望去,便見一個清瘦的身影正在劈柴,在烈烈風中竟透著一種說不出的遒勁。

身後的人小跑幾步趕上林武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順著他目光的方向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大武,你好像很關心那個小子啊。他孤身一人從胡寇那邊過來的,又說不出自己的來曆,說不定就是個奸細,上頭正盯著他呢。你可千萬不要犯傻,跟他有什麼瓜葛。”

林武成聞言皺了皺眉,卻知道他是一番好意,便也沒說什麼,隻是含糊地應了兩聲,卻還是快走了兩步又把身邊的人甩在身後,朝夥房方向走去。

人還沒走到麵前,那邊聲音卻先響了起來。清清亮亮的。

“你來了。”

劈柴的人抬起頭看了一眼,抿著唇,清澈的雙眼像一汪平靜的湖水,臉色雖然仍舊透著病態的蒼白,卻比之前多了些精神氣。

林武成看著那雙眼睛不禁怔了怔,直到麵前的人繼續彎下腰去劈柴才回過神來,臉上浮出一縷尷尬。

“秦殺,你身體還沒有恢複,怎麼在外麵吹冷風呢?還做這種體力活,是不是他們又欺負你了?”

秦殺低垂著眼,心裏動了動,臉上卻沒顯露出來。“沒事,我身體沒什麼大礙了,也不能留在這裏白吃白喝。”

林武成聽到“白吃白喝”四個字一下子慌亂了起來,有些無措地解釋道:“不是這樣的,你受了傷,應該好好……”

“大武,快過來吃飯,我們晚上還要守夜呢,等會遲了又要被千總大人罵了。”一個聲音打斷林武成的話,那人的腦袋從帳篷後伸出來,卻是看也沒看一旁劈柴的秦殺一眼。

林武成更是尷尬,又怕秦殺難過,嘴上答應了一聲,一邊低聲安慰著秦殺:“你……你別在意,他們並沒有惡意,隻不過……現在胡寇猖獗,上次又剛好中了埋伏……”說到一半又停下來,林武成滿臉懊惱,他知道自己不善言辭,本來想安慰秦殺,結果越說卻越像是在責怪他一樣。

林武成看著他白皙細嫩的側臉,有些恍然,心想看他的樣子一定是大戶人家的公子,不知道怎麼就流落到了這裏,還受了這麼重的傷。又想起前幾天他幫了自己,自己卻……

秦殺停下手中的動作,將劈得同樣大小整整齊齊的木柴壘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朝林武成點點頭,“我知道,你進去吧。”

林武成見他臉上並沒有其他情緒,心裏也好過了一些,笑著點點頭,又囑咐他注意防寒,這才轉身進了帳篷。

秦殺將有些鈍的刀立在柴垛旁,又站在原地看了一會遠處一望無際的天色。直到天越來越黑沉,才抬起一直微微顫抖著的右手。白得有些透明的手腕上橫亙著一道猙獰的疤痕,雖然已經漸漸恢複,卻仍然可見當時傷的狠。節骨分明的手緩緩握成拳,秦殺眼中劃過一絲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