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神木縣實行了全民免費醫療之後,2009年全縣消費能力比2008年增長了22%。增幅為什麼這麼高呢?因為老百姓不需要攢錢看病、存錢防老了,所以敢於消費了,內需因此而擴大。可以相信,神木全民免費醫療實行下去,內需將會連年擴大,必將刺激經濟持續增長、財政持續增收。
其二,國家的一個課題組,調查了3萬戶小城鎮居民,發現城鎮居民醫保可以刺激消費能力增長5%~9%。課題組的專家因此認為,醫保不是支出,而是投資,是有回報的。
把這兩個事實結合起來看,可以認為,醫保投入越大,消費能力增長就越大,經濟增長的回報、財政增收的回報都會越大。
退一步講,即使財政真的背上新醫改的包袱,也要在所不惜。一個家庭為了治病,不惜砸鍋賣鐵,那麼一個國家呢?公民有病,難道政府不管嗎?事實上,對於大病救助來說,政府確實做得不夠。在都市報和都市頻道,我們常常看到這樣的新聞:患白血病的兒童無錢醫治,患危重病的老農無錢醫治……真難為了那些急公好義、滿腔同情心的記者,他們挖空心思地策劃新聞,在寫作上不遺餘力地煽情,以求更多愛心人士慷慨捐助。若像神木那樣可以報銷30萬元,那麼可以省卻多少記者的良苦用心,可以挽救多少可憐的人!
學不了神木可以學子長
神木,是陝北的一個縣,因煤炭資源豐富而成為全國百強縣,2009年,又因實行全民免費醫療而備受全國關注。神木縣地方財政收入2008年有十幾個億,2009年有二十幾個億,財力雄厚。實行全民免費醫療,一年花了1.2億。
子長,也是陝北的一個縣,為紀念陝北紅軍的創始人謝子長而改的縣名。子長縣也有煤炭資源,2008年地方財政收入5個億,2009年為7個億。子長縣雖然沒有實行全民免費醫療,但對公立醫院實行全額撥款,一年花了2000萬。且看子長縣是怎麼做的:
一、縣政府出麵招標采購藥品,全縣購藥費用下降50%。縣裏按采購價配送給縣公立醫院、鄉衛生院、村衛生站,這三級醫療機構給病人開藥按原價,不準加收1分錢,但是縣財政給予藥價的15%的補貼,對醫院來說,這相當於過去的15%加成。
二、醫院對醫生,過去按處方金額考核,醫生都開大處方、開貴藥;現在按處方數量考核,一張處方不管多少金額,統統獎勵1元錢,於是醫生都樂於開藥效好價格低的藥。
以縣醫院為例,以青黴素為例,盡管藥效好、價格低,但過去一年用不了一箱(240支),現在一天就用1箱。病人的藥費因此隻是過去的1/3~1/4。
三、公立醫院的大型醫療設備由政府財政撥款購買,醫院沒有還貸之憂,沒有利息之憂,所以檢查費就可以按維持設備運轉的成本價來收,醫院因此一年少收入近百萬元,這都省給了病人。
四、過去對公立醫院是差額撥款,隻夠開一兩個月工資。現在是全額撥款,再加上醫院的合理利潤,二者之和的40%用於醫院正常運行,30%用於工資獎金,30%用於發展。
以上改革措施施行之後,公立醫院的趨利性就改為服務性,靠優質低價的服務來吸引病人。這正是新醫改要達到的目的。
新醫改,神木縣和子長縣代表兩種類型。神木縣代表很富裕的縣,完全可以把老百姓看病的費用包起來,這樣的縣,全國有幾百個,在河南也有十個八個;子長縣代表中等收入的縣,完全可以解決老百姓看病難、看病貴的問題,這樣的縣,全國有上千個,在河南也有幾十個。然而,卻沒有哪個縣跟他們學。特別是學習子長縣,一年隻需花2000萬,許多書記、縣長們心裏清楚,他們花得起。可是為什麼不願花呢?因為這與他們的政績考核無關,所以誰也不願出這個風頭,甚至可以說誰也不願冒這個風險,所以隻有少數幾個為民理念十分強烈的人,才敢為天下先。那麼書記、縣長們為什麼遲遲不行動呢?觀察家們認為,他們在等紅頭文件。如果紅頭文件鼓勵有財力的縣在新醫改中先行一步,他們就會積極地在上級麵前表現,那時,全國不會隻有一個神木,隻有一個子長。富裕的縣、中等收入的縣先行一步了,中央財政和省財政就可以向窮縣傾斜。等到縣以下解決了看病難、看病貴,城市的看病難、看病貴就容易解決了。連縣財政都可以給公立醫院全額撥款,難道省轄市財政、省財政對城市裏的大醫院做不到嗎?
關於新醫改,專家們能講出一套套理論,政府官員能羅列出一個個原因,所以出台的辦法往往讓老百姓疑慮重重。比如取消藥品加成又增加檢查服務收費,這不是按下葫蘆又浮起瓢嗎?這使人想起1996年到2006年的農村稅費改革。之初,政府不想出錢,改革其實就是權衡人頭稅、地畝稅哪個多收哪個少收;之中,政府願意出一部分錢,改革變成了“費減少”和“費改稅”;最後,政府全額出錢,稅費全免。我老是拿新醫改與免除農業稅相比,因為它們的確具有可比性呢!這樣的改革都是政府出錢的改革,改革的快慢決定於出錢的多少,什麼時候出錢出夠了,改革就成功了。當然,這是簡言之,操作起來卻是很複雜的,但是本質就是兩個字:出錢。
關於新醫改,缺乏理論色彩隻是一個勁呼籲政府出錢的草根言論可不少。對也不對?感謝陝北的子長縣,子長縣的做法讓事實勝於雄辯。
試論為“新醫改”征稅之不可
南方一個富裕省份的衛生廳長,給政協提了一份提案,叫《開征“公共衛生基本醫療服務保障稅”,建立穩定長效的醫療衛生投入保障機製》。這個稅,媒體簡稱為“‘新醫改’稅”。
為什麼要開征“‘新醫改’稅”呢?廳長解釋說:政府投入占衛生總費用,我國低於18%,美國為46%,泰國為56%;新醫改的關鍵之關鍵是資金投入,每年需要1500億~2000億元,這筆錢可以靠開征“‘新醫改’稅”來解決。
怎樣開征呢?廳長建議,仿照“教育費附加”這個稅,對公司和個人的增值稅、消費稅、營業稅,各加5%即可。
新醫改,人人擁護,為新醫改而征稅,出發點是好的,乍一聽,也應該擁護。可是這裏麵卻有一個埋藏很深的思想觀念的問題。本文試圖把這個埋藏很深的思想觀念的問題連根挖出來,供讀者討論。
容我慢慢道來。稅收是國家存在的經濟體現,這是馬克思說的。稅收是邦國之大本,生民之喉命,天下興衰治亂係於稅收之輕重。這是唐代的一個宰相說的。綜合起來,就是說,國家肯定是要征稅的,但是什麼稅該征、怎樣征、征多少,可要慎重啊!古今中外,每一次社會變革都與稅收息息相關。商鞅變法、王安石變法、張居正變法,核心都是賦稅製度的變革。晚清的立憲派、維新派鼓動的社會變革,如建新軍、辦學堂、興工商等,也是靠加稅籌錢才搞起來的。南京國民政府搞財政體製改革,把縣政府作為“自治財政”,讓縣政府自己征稅養活自己,中央財政不給錢。這下可亂了,每個縣都絞盡腦汁想稅收的名稱,隻有想不到的,沒有征不到的。各縣的捐稅名稱彙總,竟有一千多種。於是有“國民黨苛捐雜稅多如牛毛”之說。共產黨領導的人民政府是為人民的,稅收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這是根本原則。但是,要搞社會變革也是需要經費的,解決經費就得征稅。在改革開放之前,一場場社會變革其實就是一場場運動。就從20世紀60年代的“社教”說起吧。“社教”的經費來自“農業稅附加”,中央有文件的。就是在農業稅稅額的基礎上,再加征15%。“社教”之後,“文革”就開始了,中央又下了文件,15%的“農業稅附加”繼續征,作為“文革”的經費。改革開放之後,百廢待興,而興辦各項事業都需要錢,於是,各行各業的紅頭文件就下來了,讓基層政府向農民收費興辦各項改革事業,如“人民公路人民修”、“人民電力人民建”、“人民教育人民辦”……從1986年以後,農民負擔的這費那費越來越重,這些費實質上都屬於“地方附加稅”,“教育費附加”就是這個時候開始征收的。長達20年的農民負擔問題,直到2006年全部免除農業稅和各種收費才最終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