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賦”是中國古典文學中的重要體裁之一。它起於漢代,並在漢代達到了巔峰,故後人皆言“漢賦”。
漢和漢以後的不少作家,以賦的體裁描寫海洋,內容相當豐富多彩。如漢代班彪的《覽海賦》,三國時王粲的《遊海賦》,晉人潘嶽的《滄海賦》,庚闡的《海賦》,孫綽的《望海賦》,南北朝時的齊人張融的《海賦》以及晉王凝之的《風賦》,北宋蘇過的《颶風賦》等等作品,都是寫海名賦。
班彪(3─54年),字叔皮,他在《覽海賦》中寫道:“餘有事於淮浦,覽滄海之茫茫。悟仲尼之乘桴,聊從容而遂行。”說明作者因故到達江淮一帶沿海,看到滄海景色,不禁想起孔子“道不行,乘桴浮於海”的話,且行且看地發出人生際遇的感歎。接下來,他充分發揮漢賦濃墨重彩、鋪陳揚厲的藝術特色,描述了他眼前的海洋:“馳鴻瀨以縹鶩,翼飛風而回翔。顧百川之分流,煥爛漫以成章。風波薄其,邈浩浩以湯湯。指日月以為表,索方瀛與壺梁。曜金趚以為次玉石而為堂。芝列於階路,湧醴漸於中唐。朱紫彩爛,明珠夜光。鬆喬坐於東序,王母處於西廂。命朝眾與齊伯,講神篇而校靈章。願結旅而自,因離世而高遊。騁飛龍之驂駕,曆八極而回周。遂竦節而響應,忽輕舉以神浮。遵霓霧之掩蕩,登雲塗以淩厲。乘虛風而體景,超太清以增逝。摩天閽以啟路,閶闔而望餘。通王謁於紫宮,拜太一而受符”。此賦不僅描寫了浩浩滄海的壯闊,而且穿插述用了大量的神話內容,如西王母神話,海外仙島神話,東皇太一神話等等。古人見滄海茫茫,不可窮極,比較自然地會幻想出海上世界的神異,產生出世登仙的情感波動,這是包括班彪在內的許多辭賦家和詩人的共同創作心理。
三國時的魏人王粲(177─217)是建安七子之一,與孔融等齊名,他寫過一首海賦,十分精彩。“乘茵桂之方舟,浮大江而遙逝。翼驚風而長驅,集會稽而一睨。登陰隅以東望,覽滄海之體勢。吐星出日,天與水際。其深不測,其廣無臬。章亥所不極,盧熬所不屆”。他寫海中奇珍,“懷珍藏寶,神隱怪匿。或無氣而能行,或含血而不食。或有葉而無根,或能飛而無翼。鳥則爰居孔鵠,翡翠,繽紛往來,沉浮翱翔。魚則橫尾曲頭,方目偃額,大者若山陵,小者若鈞石,乃有賁鮫大貝,明月夜光,玳瑁,金質黑章。若夫長洲別島,棋布星峙,高或萬尋,近或千裏,桂林乎其上,珊瑚周乎其趾。群犀代角,巨象解齒,黃金碧玉,名不可記”。王粲的這篇賦不像他的其他作品那樣偏重於敘述喪亂時事或感歎身世,顯然,是海的壯闊與神奇震憾了他的心靈。特別是賦中對海洋珍奇的描寫,有海鳥,有海魚,有巨貝,有神螺,有海上的島嶼,有海底的珊瑚,字裏行間,充滿了讚歎欣喜、驚異激動的意緒,是非常有特色的海賦。
說到以“賦”寫海洋,人們當然還會記起漢代大辭賦家枚乘,枚乘一篇《七發》,數行潮賦,對後世影響極大。這裏所說的“潮”,又稱為“濤”,專指錢塘江入海口處的海洋暴漲潮。這種海潮江水相激,潮高數十丈,濤猛如奔雷的自然現象被無數作家吟詠描述。枚乘之外,還有晉人顧愷之的《觀濤賦》,曹毗的《觀濤賦》,伏滔的《望濤賦》,唐人盧肇的《海潮賦》等著名的寫潮頌濤的賦。加之曆代詩人如白居易、李頎、李益、姚合、範仲淹、以及蔡襄、米芾、陳師道等等眾多名家對海潮的描繪,形成了中國古代海洋文學的一個專一的命題——“潮濤文學”。此一文學命題浸透到古代美術創作中,如李嵩、燕肅、夏皀等畫家都創作過以海洋暴漲潮為內容的繪畫。這些文學藝術的著力表現彙合我國古代的潮濤神話和潮濤神信仰及古代海洋暴漲潮現象的科學研究,形成了中國海洋文化中的一個重要分區——潮濤文化。
枚乘,字叔,淮陰人。生活於漢文帝、景帝的年代,最初做吳王劉濞的郎中,後為梁孝王劉武的門客,是宮廷中文學侍從一類的官。他的作品中最主要的是《七發》。《七發》借楚太子與吳客問答構成了八段文字。第一段是吳客探問楚太子的病情,得知太子是由過度腐化享樂,安逸懶墮致病,仍決定以“要言妙道”來震蒙發聵,啟發太子的靈性,振奮他的精神。於是吳客以音樂、飲食,車馬,宮苑,圍獵,觀濤,方術七件事的敘述來使太子振作。這七段文字中,成就最高的是第六段觀濤,即對海洋暴漲潮的描寫。在這一段中,枚乘把海濤憑空遞起,倒灌而來的自然景象,寫得奇觀滿目,音聲盈耳。其中寫道:“其始起也,洪淋淋焉,若白鷺之下翔。其少進也,浩浩,如素車白馬帷蓋之張。其波湧而雲亂,擾擾焉如三軍之騰裝。其旁作而奔起也,飄飄焉如輕車之勒兵”……這種雄渾的氣勢,壯觀的場麵,足具有發蒙解惑之力,使江濤海潮之勢刻入人的記憶,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