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雜劇《張羽煮海》的作者是李好古,描寫的是秀才張羽遊學時,寓居於石佛寺。夜間,他撫琴撥弦,優美的琴聲吸引了前來遊玩的龍女瓊蓮。兩人一見鍾情,願結夫妻。龍女還以自己的鮫綃帕相贈為信物,約定八月十五日成婚。不想這段美滿婚姻遭到東海龍王的反對。張羽尋妻到海濱時,龍女已被父親囚禁。後來,張羽從東華仙姑那裏得到了銀鍋、金錢和鐵杓三件法寶,發誓要煮幹海水。龍王終於被戰勝,答應把女兒嫁給他。故事雖不如《柳毅傳書》那樣曲折,但它表現了人戰勝自然的力量,加之作者高超的戲劇創作才華,使它達到了相當高的藝術成就。如寫到張羽在沙門島煮海時,真是驚天動地,“一地裏受煎熬,滿海內空勞攘,兀的不慌殺了海上龍王”,煮得茫茫大海變了模樣,但見他“放火光,逼太陽,燒的來焰騰騰滾波翻浪。縱有那雷和雨,也救不得驚惶。則見錦鱗魚活波刺波心跳,銀腳蟹亂扒沙在岸上藏,但著一點兒,就是個燎漿”。人戰勝海洋的壯舉,讓人讀之痛快淋漓。
散曲,是我國古典文學藝術中的一朵奇葩,它起源於元代,綿延後世,是一種重要的古典文學體裁。散曲中關於海洋的描寫,具有唐詩宋詞所沒有的特點。特別是散曲這種藝術形式,是在民間的“俗謠俚曲”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所以帶有濃厚的地方性色彩和民間風格。
如王和卿的《【雙調】撥不斷·大魚》寫了一條體勢巨大的海魚。這條魚有多大呢?且看它:“勝神螯,卷風濤,脊梁上輕負著蓬萊島。萬裏夕陽錦背高,翻身猶恨東洋小。太公怎鉤?”真可謂大到了極點。這位王和卿,原名王鼎。是與著名元代戲劇家關漢卿同時代的大名人。陶宗儀對他的評價是:“滑稽挑達”,可見是個風趣曠達的人。他慣於誇張弄事,曾寫過一隻大蝴蝶,其大也十分了得,“掙破莊周夢,兩翅駕東風。三百座名園,一采一個空。”而且可以輕輕地飛動,“把賣花人扇過橋東”。這兩首曲頗相近似,《大魚》借海魚巨大,然生不逢時,難以舒展的形象,自況鬱鬱不得誌的身世,雖詼諧幽默,也含自嘲的苦味。
宋元是我國古代航海業的興盛時期,國內外海洋貿易發達,東南沿海港口日益發展繁榮。海洋的鹹腥氣息吹進內陸,海洋成為知識分子感懷抒憤的意象來源並不奇怪。
元散曲中還不乏對航海、航運商貿活動的側麵描寫。如與貫雲石齊名,並稱“酸甜樂府”的徐再思,寫過一首《【中呂】陽春曲·閨怨》,曲中的抒情主人翁是一位海商的妻子。“妾身悔作商人婦,妾命當逢薄癰夫。別時隻說到東吳,三載餘,卻得廣州書。”說的是丈夫三年前外出經商,別時隻說在江南一帶行走,可一去三載,捎回的書信卻是發自廣州的。不僅僅是一曲怨婦懷親的憂怨之曲,從中也能折射宋元之際沿海地區商貿的曆史。
散曲作為一種獨特的文學創作體裁,被後人所延用,清江蘇如皋人範駒曾用散曲的形式寫過一套《南南呂戀芳春》曲,描寫的是狂風怒濤給瀕海臨江人民帶來的痛苦,全套曲由六段成,第一曲寫海難的發生,“顛沛何辜,聽聞猶駭,浮天卷地潮來。大抵秋風七月,生怕成災,不道今年恁快,隻通夜東南風大,漫堤界。苦了江灘海涯,一倒湮埋”。作者麵對突然而來的災難,向蒼天發出了痛苦的呼號。接下來,作者用四段曲,分述海難降臨後的情景。那隨風而起的狂潮,“聞道掀翻雪山堆,六十裏中狂擊排”,“聞道千聲萬聲來,潮儀風威走疾雷,呼號慘震隔陰霾。”災難中的人民“屋宇如浮芥,得命無家一可哀”,更多的是“死人無處覓屍骸”,而且就算是“使覓得也無棺蓋,頃刻存亡一可哀”。
官府上報災情,饑民卻得不到賑濟,莊稼顆粒無收,連種子也隻好借賃。那些地主又來逼租討債,“鞭撲從教拚命挨,釜中無米灶無柴。婦子多疲憊,忍餓完租一可哀”。最後一曲,寫災難過後留下的淒涼景象。原來的良田,如今“白茫茫一片成江海,更不抵旱糧熟再。隻說那退潮三日沙猶陷,可知道灌水千塍草沒罧……”這首題名為《哀風潮》的散曲一改散曲歌唱田園隱逸、男女風情的傳統內容,也不用散曲創作中慣用的滑稽幽默、甜糯麗的筆法,而以飽含血淚的文字述說海難給人民生活帶來的苦難,也控訴了封建官吏和地主階級不顧人民死活的行徑,這種作品在散曲中是極為罕見的,在整個中國古代海洋文學作品中也是少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