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回小說中有一類作品突出描寫了各種英雄好漢,形成了一個獨特的係列,與曆史演義小說中的英雄相比,他們的虛構成分更多一點。《水滸傳》是其中最傑出的代表。它的主要內容是描寫北宋末年,宋江等所領導的民眾反抗鬥爭發生、發展直至失敗的過程。《水滸傳》版本甚多,120回本的《水滸全傳》約100萬字。
與《三國演義》一樣,《水滸傳》在成書之前,也經曆了長期的演變。宋元時期,宋江等人的事跡就已在民間廣泛流傳,一些說話藝人也開始講說他們的故事。《醉翁談錄》記有小說篇目《青麵獸》、《花和尚》、《武行者》,這當是說的楊誌、魯智深、武鬆的故事;此外,《石頭孫立》一篇可能也是水滸故事。這是有關《水滸傳》話本的最早記載。現在看到的最早寫水滸故事的作品,是《大宋宣和遺事》。它所記水滸故事,從楊誌賣刀殺人起,經智取生辰綱、宋江殺惜、九天玄女授天書,直到受招安平方臘止,順序和《水滸傳》基本一致。這時的水滸故事已由許多分散獨立的單篇,發展為係統連貫的整體。金元時期的戲劇家還創作了很多水滸戲,水滸故事有了進一步的發展,但內容細節上與《宣和遺事》頗有異同。而把這些簡單、零散的人物和故事彙集到一起,寫成規模宏大、內容豐富的長篇小說《水滸傳》,則是元末明初文學家施耐庵的功勞(也有羅貫中著和施、羅合著等說法)。有關施耐庵的生平、思想,缺乏詳實的材料予以說明。
《水滸傳》是第一部以民眾的反抗鬥爭為題材的長篇小說。它以藝術的形式真實地反映了封建社會的腐敗、黑暗,暴露了統治階級的罪惡,深刻揭示了官逼民反的社會現實。全書以洪太尉誤放魔君為序曲,但這隻是為了呼應上天星宿之說,給小說籠罩上一層神秘主義的色彩,而實際上,作品卻是以高俅發跡為真實內容開篇的,表明了“亂自上作”的思想。由於宋徽宗荒淫無道、腐敗無能,一向被人厭棄的破落戶子弟高俅靠踢球被提拔到殿帥府太尉,此人與蔡京、童貫等權奸把持中央行政大權,又將其親朋黨羽安插全國,形成了一個可怕的關係網。這些人和地方上的土豪劣紳、貪官汙吏、流氓無賴狼狽為奸,殘害忠良,欺壓百姓,逼使無數英雄,紛紛落草,用樸刀杆棒來洗雪他們的仇和怨。魯智深、林衝、宋江、柴進、武鬆、解珍、解寶、楊誌、孫立等數十人,就是因為深受官府和邪惡勢力的擠壓,或不滿社會現實的黑暗,通過不同的反抗道路,彙聚水泊梁山。隨著起義軍規模的擴大、力量的加強,他們打破祝家莊、曾頭市,攻下唐州、青州、大名府,兩敗童貫,三挫高俅,使統治者為之震驚。但由於義軍領袖宋江無意反抗朝廷,終於使梁山英雄走上了被招安的道路。在古代,民眾的反抗鬥爭被誣為“盜”,梁山英雄的行為原也在“盜”之列。但這種“盜”又不同於當時人們通常理解的“盜”,用《水滸傳》的話說,就是“盜可盜,非常盜”。其所以如此,是因為作者在民眾的反抗鬥爭中,貫穿和交織了忠奸鬥爭。具體地說,作者讓忠奸鬥爭采取了民眾反抗鬥爭的方式進行,同時,又把民眾反抗鬥爭納入了忠奸的軌道。這就是《水滸傳》矛盾衝突的特點和全部內容的要旨。
招安之後,宋江等自願征遼,保衛邊土,以示效忠於宋室。這也反映了宋元以來漢族人民的民族愛國思想。然而,他們有功不受賞,反遭猜忌、陷害。以後又去平田虎、剿王慶、擒方臘,經過無數次血戰,他們雖為宋室立下汗馬功勞,卻傷亡殆盡。幸存者也或隱遁、或被害、或自殺,小說的結局充滿了悲劇氣氛,使作品“自古權奸害善良,不容忠義立家邦”的思想得到了進一步的揭示。
盡管如此,《水滸傳》謳歌的英雄主義仍然是作品最激動人心的地方,作者往往集中幾回重點刻畫一個或幾個主要英雄人物,如所謂“武十回”、“宋十回”、“林八回”、“魯七回”等。通過這些列傳式的描寫,展示了英雄人物被逼上梁山的不同生活道路和性格特征。浪跡江湖的魯智深是作者描繪的一個正直、勇敢、急公好義的英雄,“殺人須見血,救人須救徹”,概括了他性格的基本特征。他從一個頗有地位的軍官到削發為僧,再到落草為寇,純粹是由於慷慨任俠、仗義勇為而難以存身的結果。林衝則是“官逼民反”最突出的典型。他原有優裕的生活和較高的社會地位,但他的隱忍退讓、委曲求全並沒有帶給他安寧。在無端的陷害麵前,他終於忍無可忍,憤怒和複仇之火,像火山一樣爆發出來,顯示出與眾不同的英雄本色。武鬆也是作者極力歌頌的一個天神般的英雄,他一再聲稱:我從來隻要打天下這等不明道德的人!我若路見不平,真乃拔刀相助,我便死也不怕。”這種英雄性格經作者反複強調,雕刻般地凸現在讀者麵前,李逵雖然沒有武鬆、魯智深、林衝那樣集中的描寫,但自第三十八回登場起,就一直活躍在作品中。魯、林、武等固然也形象逼真,呼之欲出,一旦上山,他們的性格就被淹沒在人群之中,不如李逵,終《水滸》之篇,都沒有減弱其藝術的魅力。他的性格就像一陣掃蕩一切惡勢力的“黑旋風”。他把天下大事看得非常簡單,以為隻要有了兩把板斧,就可以殺盡天下不平之人。他主張“殺去東京,奪了鳥位”,是梁山英雄中反抗性最強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