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君惜(2 / 3)

忽然,耳邊響起“嗤”地一聲,接著,有一股熱氣噴到臉上來。她側頭一看,正好看見他微微張啟的嘴唇,登時呆住。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走了過來,還貓下了腰,一張臉就近在咫尺。

愣了幾秒,她幡然醒悟,立即彈起來迅速倒退了兩步。麵對她的窘態,他卻不以為然,直起身子,托著下巴,一臉認真地問她:“你有沒有聽過這麼一句話?”

“什……什麼?”

“字如其人。”

她臉上一熱,頓時血脈噴張,耳根通紅,整個人仿佛被架在了火爐上,烤的全身都在發燙。她又氣又惱地瞪了他一眼,又瞥了瞥桌子上的那塊半開蓋的懷表,眼珠一轉,拉起小寶蛋的手,氣訕訕地說:“不理他,我們走!”

她轉身的時候,利用小寶蛋的衣服擋了一下,然後趁機把懷表揣進了口袋裏。

其實,她的技巧一直不太高明,所以她下手的過程被陸昶鴻看的一清二楚,但他卻不動聲色,反倒盯著那張保釋單狡黠一笑,暗自喃喃著說:“洛君惜……名字還不錯。”

008

洛君惜領著小寶蛋從當鋪裏出來,數了數手裏的大洋,喜滋滋地往回走。才走到路口,就看見陸昶鴻和一個燙著西式卷發、穿著大篷洋裙的漂亮女人從遠處走過來。

“昶鴻,陪我去逛逛百貨公司,我要買最新式的絲襪和口紅。”那女人挽著陸昶鴻的胳膊,說起話來頤指氣使,一副大小姐作派。

陸昶鴻顯然是不堪其擾,揮臂彈開她的手,沉著臉說:“我還有公務。”

“什麼公務啊,比陪我還重要?”

“機密。”

“又是機密?”那個女人皺皺眉,當即發作起來,“你就是隨便編個理由想甩開我,對不對?”

他依舊麵色不改,身板挺的筆直,硬聲硬氣地:“隨你怎麼想。”

那女人終於被他不冷不熱的態度氣著了,怒不可遏地吼了起來:“陸昶鴻!你信不信我馬上就給爸爸打電話,告訴他你欺負我?”

“不麻煩四小姐,我會親自去向司令請罪的。”說完,他就撇下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你?”

那女人總算被他氣的鬱結不已,咬牙切齒跺了一跺腳,轉過身怒懨懨地離開了。

洛君惜和小寶蛋正樂不可吱地看好戲,卻不想陸昶鴻又突然折返回來,站在胡同口,雙手抱胸,似笑不笑地看著她。

小寶蛋見事不妙,抄小路跑了,洛君惜也打算逃跑,卻不料他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三兩步跑上前來,攔住她的退路。

“你……你幹什麼?”洛君惜心虛不已,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滴溜轉個不停。

“才一個禮拜不見,你發財了?”陸昶鴻盯著她手裏的大洋,往前走了兩步。

洛君惜不好意思地笑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迅速把錢放進兜兒裏。

他跟上來,目光深沉,她盯著他帽子上的徽章,又心虛地退了兩步,微微想了想,隨即又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說:“要頭一顆,要命一條,反正你的表我已經當了,吃進肚子裏了,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賠不出來。”

聞言,陸昶鴻並沒有發怒,隻是神情顯得有些古怪,仿佛她臉上沾了什麼滑稽可笑的東西,沒過幾秒,他總算是繃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你……你笑什麼?”

“我早就知道表是你偷的,所以,我決定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我?將功補過?”洛君惜皺了皺眉,然後又是一臉不解地問,“你想讓我幹什麼?”

“偷。”

009

洛君惜踩著高跟鞋,提著大篷裙擺,半蹲在書房裏,小心翼翼地從牆上的暗格拉出一個木匣來。她隨手撣了撣上麵的灰,把盒子交給陸昶鴻,說:“我看見左藤帶了幾個日本浪人大張旗鼓地來了,還送了一把日本刀給王歸田賀壽。王歸田這個漢奸、賣國賊,一臉諂媚的樣子,就差給日本人下跪了,看著就來氣,瞧我一會兒怎麼給他搗亂!”

陸永鴻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噓”了一聲,表情極為嚴肅地說:“我們來是偷那顆南洋珍珠的,不是讓你胡鬧的。你記著,今天的任務很重要,千萬不能有閃失,一旦行動失敗,珍珠就要落入日本人的手裏。”

“知道了,知道了。那顆珍珠是國寶,就是死也不能便宜了日本人!”洛君惜不耐煩地揉揉發疼的腳跟,一抬眼,就看見陸昶鴻擰著眉,認真地用一根鐵絲在鎖眼裏左捅又擰的樣子。她湊過去,訕笑著說:“你不當小偷真是可惜了。”

“上軍校的時候受過特訓,其中的一門課程就是開鎖。”

她瞪大了眼,奇怪地問:“你那個學校是培養軍官,還是培養小偷?”

“特訓,懂不懂?”他瞥她一眼,手上使了一把勁兒,隻聽“喀嗒”一聲,鎖開了。他小心翼翼地開啟了盒子,果然看見一顆像鵪鶉蛋大小的渾圓明亮的黑色珍珠。

“就是它!”陸昶鴻的目光像是被什麼點燃,瞬間亮了起來。

洛君惜歪著腦袋,說:“黑黑的,不好看。”

“不識貨!”他伸手往她腦袋上彈了一記,然後從兜裏掏出一塊手絹包好,放進帽子裏,又把匣子放回原處,說:“快走。”

從書房裏出來,輕輕地把門關上,兩個人快步往樓梯的方向去。才走了沒幾步,就聽見樓梯上忽然響起一串腳步聲。

洛君惜眼睛一睜,心跳驟然加速,一雙手不自覺地握住了陸昶鴻。他們倆個剛好在書房門口,四周又沒有遮避物,如果被人發現……

她不敢再往下想,眼睛落在陸昶鴻的臉上,似乎是在詢問他該怎麼辦。陸昶鴻不吭聲,隻是盯著樓梯口,目光森然。

腳步聲越來越近,隻聽有一個人說:“剛才看見陸處長來了,身邊還跟著一位小姐,我剛想過去跟他談筆生意,結果他一晃就不見了。”

“是啊,我也正奇怪呢。”

洛君惜看著樓梯口慢慢地拉出兩團黑影,越來越深,越來越長,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幾乎快要蹦出來。

就在她緊張不已的瞬間,身子突然一歪,一轉,一張臉驟然在眼前放大,接著,一片溫熱貼上了嘴唇。

她愣了幾秒,忽然反應過來,頓時惱羞成怒。她想要掙紮,他卻雙手一攏,將她的手緊緊地禁錮住,讓她動彈不得,還趁勢將舌頭滑了進去。

他吻的很霸道,橫衝直撞,寸寸掠奪,勾著她的舌頭,肆無忌憚。洛君惜覺得委屈,眼淚都快衝了出來,她想咬他,就聽見身後響起一片抽氣聲,接著,就是一串快步下樓的腳步聲。

危險解除,但陸昶鴻還是保持著不變的姿勢。她太青澀,太美好,他吻的十分投入,直到嘴裏嚐到一絲苦澀,他心裏一驚,這才依依不舍地放開她。

她是真的害怕了,像是一隻受了驚嚇的小鹿,縮著身子,眼裏還閃著淚光,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君惜……”

“走開。”洛君惜推開他,狠狠地擦著嘴唇,扯著嗓子喊,“你走開!走開!”

“我……我隻是喜歡你。你想想,我要是不喜歡你,幹嘛要帶你去騎馬,帶你去打靶,還故意放下一塊懷表故意讓你偷?”

陸昶鴻急切地解釋著,洛君惜卻像個胡鬧的孩子,捂住耳朵,搖著頭大喊:“不聽,我不聽。陸昶鴻,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說完,她蹭蹭地跑下樓去,迅速消失在門外的夜幕裏。

010

洛君惜失眠了,她躺在床上,反複琢磨著陸昶鴻的話。上次比騎馬和打靶的時候,他是故意刁難她的,後來那塊懷表,他是故意放在桌子上,故意讓她偷的。

這個人,心機太重。就算今天,在王歸田的家裏,他為了脫身,居然……

她想到那個讓人臉紅心跳的吻,想到他緊緊閉上的眼睛,想到好像兩把小扇子似的又長又彎的睫毛,不由失神。

他說他喜歡她?她一無是處,沒文化,沒樣貌,他究竟看上她什麼?他一定是故意這麼說的,不能相信,千萬不能相信……

洛君惜把自己關在家裏整整三天,她慢慢地發現,自己那天突然氣惱、失控,似乎並不是因為陸昶鴻親了她,而是介意他的那個吻是懷著別的目的。而自己,似乎也在不知不覺中,慢慢地喜歡上了他。

可是,她隻是個市井小賊,而他是個受人景仰的處長,身份地位太過懸殊,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事。幸好這個念頭才剛剛萌芽,於是她不停地告誡自己:沒有希望就不會受傷,洛君惜,忘了他,一定要忘了他。

天一亮,洛君惜就從床上爬起來,簡單洗漱了一下,準備繼續到大街上去偷東西。她走到門口,拿下門栓,剛推開門,就看見上次那位纏著陸昶鴻不放的那位四小姐站在門口,身後還跟著兩個背著步槍的士兵。

洛君惜嚇了一跳,第一反應就是以為是小寶蛋他們惹了麻煩,卻不想,那位四小姐一開口就問:“你叫洛君惜?”

洛君惜凜了凜眉,表情有些奇怪:“你認識我?”

“我想找你談談。”四小姐上下打量著她,眼裏透著一絲不屑。

洛君惜急著去偷東西,於是有些不耐煩:“跟我有什麼好談的?”

站在她身後的一位大兵舉了舉槍,說:“小丫頭,說話客氣點,這是我們周司令的四小姐。”

“原來是四小姐。”洛君惜訕訕地一哼,“周司令是誰?他的四小姐跑到我們這窮門矮巷裏來做什麼?”

“活膩了是不是?”當兵的惱羞成怒,舉起槍作勢要往院子裏衝,卻被四小姐攔住。

“洛君惜,我沒時間和你周旋,索性把事情挑明了。陸昶鴻是我爸爸親點的女婿,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纏著他了。你隻是個小偷,但他有大好的前程,你跟他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說直接一點,你根本配不上他!”

洛君惜心裏一沉,仿佛掉進了冰天雪地裏,凜冽的寒風幾乎要把她的骨頭吹散。但她還是彎了彎嘴角,強牽起一抹笑意:“四小姐,您來找我,倒不如回去把他用鏈子拴起來,看緊一點,叫他不要再來煩我!”

說完,洛君惜“砰”地把門一關,轉身就走。

“你要多少錢?”四小姐急急地喊住她,“你跟昶鴻在一起不就是為了錢?你要多少錢,隻要你說,我都給你!”

洛君惜隻覺得好笑,於是停下腳步,慢慢地回過頭來,滿目鄙夷地瞪著她:“四小姐,隻要我願意,這滿城的錢財都是我的,你以為,我會看的上你手裏的那麼幾塊銅板大洋?”

011

四小姐回到家,怒氣仍然未散,站在鏡子前換衣服,腦子裏就浮起洛君惜軟硬不吃的態度。她覺得自己快要發狂了,無處發泄,於是脫了高跟鞋狠狠地往鏡子上砸去。隻聽嘩啦一聲,鏡子成了碎片,鋪了滿地,映出四小姐無數張近乎扭曲的臉。

周司令推門進來,看見她一副氣鼓鼓的模樣,問:“小姑奶奶,你又發什麼脾氣?”

“還不是陸昶鴻?我周月眉哪裏比不上那個小偷,他憑什麼不喜歡我?”

“我周錦堂的女兒,撒潑耍性子居然是為了一個男人?”周司令眉頭一皺,“這要是傳出去,我顏麵何存?”

四小姐似是沒有聽見,反倒跑到周司令的跟前去,撒嬌賴磨地說:“爸爸,你說說昶鴻,堂堂軍需處的處長,總跟著女偷兒混在一起成什麼體統?反正我不管,您要去告訴他,讓他對我好一點兒。”

“這些情情愛愛的事,我怎麼開的了口?”

四小姐臉色一垮:“反正他就聽您的話,您要是不為我作主,我就再也沒什麼指望了。”

周司令擺擺手,略帶思索地說:“昶鴻是個人才,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我怎麼好因為你們小兒女的私情去跟他撕破臉皮?月眉,你也不小了,該讓我省省心了。昶鴻人品樣貌沒的挑,但這全軍上下,也不是隻有他適合當女婿,你看於副師長家的次子,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還有守備處的趙團長、機要處的馬秘書……”

“爸爸,你別說了,什麼趙團長、馬秘書,我統統不要。我就要陸昶鴻,你要是不幫我想辦法,我就離家出走,再也不回來!”

四小姐哭喪著一張臉,攪的周司令心煩不已。他膝下還有三個女兒,個個伶俐乖巧,唯有這四小姐嬌慣任性,可卻也最受寵愛。

周司令黯眉深思了一會兒,仿佛下了什麼決心,咬了咬牙說:“過兩天是你的生日,我趁機把這個事提一提,眾人麵前,他總不好拂了我的麵子。”

012

舞池裏衣香鬢影,穿著大紅旗袍的歌女正意正情濃地唱著《天涯歌女》,台下酒意濃濃,熱鬧非凡。各界政要都攜妻帶女,前來恭賀四小姐的生日。

洛君惜穿上了大篷裙,混進俱樂部裏,她一心想偷些東西回去換了錢給小寶蛋他們買吃的,卻怎麼也想不到,這場宴會是四小姐的生日宴,也想不到,竟然看到陸昶鴻正摟著四小姐的腰在舞池裏翩翩起舞。

四小姐穿著一件白色的禮服,上麵墜滿了亮閃閃的珍珠,特別是禮服篷篷的袖子,低低的領子,頗像西式的婚紗。她神彩飛揚,一邊跳一邊與陸昶鴻說笑,陸昶鴻一直保持著淡淡的微笑,臉上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光彩。

洛君惜就站在原地,隔著人群看著他們在舞池裏不停地旋轉,忽然覺得心裏發悶,喉嚨發緊,一時間竟然無法移動腳步。身後傳來一陣紛亂的議論,聲音雖然不高,倒也聽的真切。

“快瞧陸處長和四小姐,多般配的一對兒呀,依我說,陸處長對四小姐肯定是有意的。你那個侄女,還是別帶出來現眼了。”

“你懂什麼?”

“我怎麼不懂?我告訴你,四小姐看中了陸處長那是沒錯的,你把侄女抬出來,就是公然和四小姐過不去。周司令,你得罪的起嗎?”

……

一曲終了,歌女緩緩退場,周司令走上來,笑嗬嗬地宣布:“今天是愛女月眉的生日,過了今天,她就滿二十歲了。都說女大不中留,周某就算是再舍不得,也早晚要把她托負他人。昶鴻這孩子跟了我這麼多年,為人正直、善良,各方麵的能力也高人一等,所以我今天索性把話挑明了,陸昶鴻就是我意屬的乘龍快婿……”

台下掌聲雷動,羨慕、嫉妒、祝賀、諂媚……各種目光紛至遝來,而洛君惜卻像是被雷劈中一樣,愣在當場。

他明明已經有了四小姐,為什麼還要來招惹她?她是窮,可也不是他的玩物,他怎麼可以這樣?那個吻又究竟算什麼?

洛君惜覺得自己就是個跳梁的小醜,又傻,又自不量力,而她心裏所有的妄想,也都在這一秒肢離破碎。

陸昶鴻怔怔站在人群裏,仿佛有一種預感。他說不清是什麼,隻是覺得心亂,一味地想要從窘境中掙脫。他好不容易才找回那麼一點意識,不經意地一瞥,就看見一個穿著大篷裙,走路一瘸一拐的身影從門口飛奔而去。

是她?他心裏狠狠地一陷,拔腿就追。

013

天色漸暗,暮藹重重,洛君惜失魂落魄地回家去。摸出鑰匙開了鎖,剛要把門栓插好,門縫裏卻忽然閃出一張臉。

“君惜!”

她嚇了一跳,手上一軟,門栓掉下去,剛好砸在腳趾頭上。

“哎喲!”她本來還想疾言怒色地趕他走,這一下,連形象都顧不得,隻能呲牙咧嘴地抱著腳趾頭大聲喊疼。

陸昶鴻跑過去,一邊替她揉腳,一邊略帶責備她說:“我又不是老虎,你怕什麼?”

她疼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聽他說風涼話,於是橫眉立目地瞪起了眼:“你來幹什麼?”

她嚇了一跳,手上一軟,門栓掉下去,剛好砸在腳趾頭上。

“哎喲!”她本來還想疾言怒色地趕他走,這一下,連形象都顧不得,隻能呲牙咧嘴地抱著腳趾頭大聲喊疼。

陸昶鴻跑過去,一邊替她揉腳,一邊略帶責備她說:“我又不是老虎,你怕什麼?”

她疼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聽他說風涼話,於是橫眉立目地瞪起了眼:“你來幹什麼?”

“君惜,事出突然,我也不知道周司令會突然說那樣的話,你別跟我鬧別扭了,好不好?我知道你把我想象成玩弄別人感情的紈絝子弟,但是我要告訴你,我不是。那天你走之後,我想了整整一夜,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君惜,我是認真的!”

他目光灼灼,光彩奕奕,表情極為認真,洛君惜一時間慌了神,不停地搖著頭說:“我……我比不上四小姐,我什麼都沒有……還是個小偷……”

“知書明理、光環熒繞的小姐到處都有,可我要的隻是你,洛君惜。”他扳開她的掌心,塞給她一條掛著玉墜的銀鏈子,一字一頓地說,“我知道你還有心結,可是上麵派下來一件要務,我還要去廣州幾天,明天就得走,你在家裏好好等著我回來,到時候,我必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014

天氣明明不熱,洛君惜還是覺得燥的難受。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子裏都是陸昶鴻向她表白時認真的神情。

她覺得不可思議,陸昶鴻,一個讓多少名媛淑女為之瘋狂的男人,居然會喜歡自己?她怎麼都想不透,索性就不再糾結,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著火了,著火了……

半夜裏,洛君惜被一陣嘈雜聲吵醒,睜開眼一瞧,隻見外麵火光衝天。她坐起來,發現火勢很大,濃黑的煙霧已經從門縫、窗縫裏滲進來,嗆的人喘不過氣。

洛君惜胡亂披了件衣服,然後捂著鼻子走到門口,用力地推了推,卻發現門被人從外麵封死了。

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是有人故意放火想燒死她?她雖然偶爾小偷小摸,但是也從來沒有得罪過人,會是誰呢?

她來不及多想,趕緊退回來,翻身踩到桌子上,想跳窗而逃,豈料她才推開窗戶,帶著火星的窗欞就砸了下來。

“救人呐!救人呐!”她隔著火苗,拚命地扯開了嗓子喊,但她所喊的每一個字都像是被點著了一般,慢慢地湮沒在熊熊烈焰裏。

火勢越來越猛,溫度也越來越高,一股股熱浪掃過她的臉,那一瞬間,仿佛連睫毛都要被烤焦了。洛君惜陷在火海中間,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個缺口可以衝出去。

濃煙越來越多,慢慢地遮住了她的視線,黑暗中,仿佛有一隻手緊緊地扼住了她的喉嚨。她覺得呼吸困難,拚命地咳嗽,幾乎連肺都要咳出來。

不遠處的火星越竄越高,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洛君惜絕望地趴在地上,像是聽見了魔鬼在獰笑。

陸昶鴻,陸昶鴻,你究竟在哪裏?你說讓我等你回來,你說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可惜,我再也等不到了……

015

“陸處長,師座正在見客,您不能進。”

“滾開!”陸昶鴻大手一擋,把警衛員推開,大步流星地衝進辦公室裏去。

辦公室裏並沒有什麼客人,隻有陳師長一個人正低著頭在紙上寫著什麼。看見陸昶鴻怒氣衝衝的樣子,他微微一笑,故作鎮定地問:“昶鴻,出了什麼事,這麼氣急敗壞的?”

他不應,隻是劈頭蓋臉地問:“是不是你做的?”

“你問的是……哪件事?”

陸昶鴻森眸一瞪,兩隻手往桌子上狠狠一拍,咬牙切齒地逼問道:“高門胡同17號的火災,是不是你做的?”

陳師長愣了愣,自知瞞不過,隻好老實承認:“昶鴻,我也是不想看著你誤了前程……”

“果然是你?”

“周司令幾次想把女兒嫁給你,你都婉轉拒絕了,惹的他十分火大,後來也不知道是怎麼就知道了你在高門胡同有個女人,還是個小偷,於是下令讓你自行處置。我是怕你下不了手,所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