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解救被劫持船員的風險,在劫持發生之後,護航海軍實施救援的案例尚不多見。例如,在韓國籍三湖夢想號油輪被劫持後,韓國外交部於發生劫持事件的當日向媒體表示,已經通知海軍,派遣一艘正在亞丁灣執行反海盜任務的驅逐艦緊急前往索馬裏海域尋找三湖夢想號。該驅逐艦發現並尾隨了被劫持的三湖夢想號。不過,索馬裏海盜通過三湖夢想號船載通信設備警告韓國驅逐艦,如果它試圖靠近三湖夢想號,油輪上船員的生命就會有危險。韓國驅逐艦遂未實施武力解救行動。三湖夢想號則在海盜控製下停泊於離索馬裏海岸7海裏的海域。再如,英國錢德勒(Chander)夫婦的遊艇於2009年10月23日被索馬裏海盜劫持。這對夫婦在被海盜扣押期間接受媒體時表示,英國海軍軟弱無能。當他們被劫持時,英國海軍的一艘軍艦一度離他們的遊艇隻有十幾米的距離,但由於海軍士兵有不得開槍的命令,隻是眼睜睜地看著海盜將錢德勒夫婦從遊艇上帶走而沒有采取任何解救行動。又如,2009年4月時,德國曾向東非某地派遣了200名精銳的特種兵,試圖援救被索馬裏海盜劫持的漢莎·斯塔凡格爾(HansaStavanger)號貨輪。在準備階段,德國在漢莎·斯塔凡格爾號鄰近海域集結了一支艦隊,一艘最先進的德國潛艇也被派往出事海域。並且,美國海軍也將其直升機航母臨時“借”給德國使用,作為德國特種兵的前方基地。但為了避免誤傷船員,德國特種兵最終沒有采取行動。德國內政部長對媒體表示:行動“過於危險”。
鑒於解救遇襲船隻的時間“窗口”非常短暫,護航軍艦與商船的距離就成了關鍵的因素。各國海軍軍艦的巡航速度通常在每小時30海裏左右。因此,在商船遇襲時,如果有護航軍艦在距事發海域數海裏或十幾海裏處,則有機會實施求援。否則,將困難重重。當然,一些護航艦隻載有直升機,覆蓋的海域稍大。
另外,索馬裏海盜的活動海域並不十分固定。如各國海軍在高危海域提供護航,一旦結束護航,海盜就可能乘虛而入。例如,根據馬來西亞海軍提供的消息,2011年1月22日淩晨,一艘懸掛馬來西亞國旗、裝載化學品的貨輪文加·勞雷爾號,行至距阿曼500海裏的亞丁灣海域時遭到索馬裏海盜的追逐和襲擊。乘坐快艇的海盜們手持自動式步槍和手槍,企圖劫持貨輪。文加·勞雷爾號上的23名船員在海盜登船後,將自己反鎖在保安室內。同時,他們緊急聯係在亞丁灣附近護航的馬來西亞海軍,發出求救信號。馬來西亞海軍派出一艘軍艦和軍用直升機前來救援。在事發海域與海盜展開槍戰。海軍特種部隊成功登上被劫持的貨輪,將船上的7名海盜生擒,其中3名海盜受傷。特種部隊和全部23名船員則一切安好。此外,特種部隊還繳獲了AK47步槍和手槍。這起成功救援事件有一個值得注意的細節。文加·勞雷爾號1月21日晚從中東駛往新加坡的途中,本來由馬來西亞海軍艦艇護航。當晚11時40分左右,海軍護航任務結束,僅兩個小時後文加·勞雷爾號就遭劫,貨船發出求救信號時,海軍艦艇正在14海裏以外的地方。可見要在海盜神出鬼沒的廣闊海域,為過往商船提供全程護航,是一件需要巨大海軍資源的行動。
考慮到各國護航艦隊的覆蓋麵,根據估算,如果要有效地應對索馬裏海盜,僅在亞丁灣就需要部署60艘護航艦隻。而同樣有索馬裏海盜活動的印度洋遠遠大於亞丁灣,有效覆蓋所需的護航艦隻數量更多。
那麼目前各國用於應對索馬裏海盜的護航艦隻的總數有多少呢?根據2009年9月的統計,各國艦隻總數有約30艘(各國護航艦隻的數量不完全固定,但基本保持在這個水平)。對於這一數目,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在2009年3月16日給安理會的報告中曾表示:“現代史上規模最大的反海盜艦隊之一目前正在亞丁灣巡邏(沒有特指某國艦隊,實際上是指各國艦隊的總和)。”見會議逐字記錄。綜合實際艘隻數量、所需要的艘隻數量以及潘基文的評論,不難看出,盡管目前在索馬裏鄰近海域應對海盜的各國艘隻的數量水平已是“現代史上規模最大”的了,但距離在整個索馬裏鄰近海域有效應對海盜的需要仍有相當的不足,在現有水平上大大增加各國護航艘隻的數量是不現實的。換言之,僅靠海軍護航是不足以解決索馬裏海盜問題。正如聯合國秘書長在2010年10月27日給安理會的報告中所說的:軍事行動證明是“有幫助的,但(海盜)問題仍然存在”。見聯合國官方網站。實際上,海盜問題不僅是“仍然存在”,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如俄羅斯代表在安理會第6473次會議上提到:“2010年是創紀錄的一年。據國際海事組織統計,在‘非洲之角’,有49艘船隻遭到劫持,1000多人被扣為人質。”見會議逐字記錄。
另外,武力解救被劫持的人員和船隻,也有可能引發新的複雜、危險因素。例如,2011年1月15日,搭載化學貨品的三湖珠寶號在從阿聯酋駛往斯裏蘭卡途中,在安曼與印度之間海域遭劫持。這艘貨船隸屬總部位於韓國南部港口城市釜山的三湖航運公司,船員包括8名韓國人、兩名印度尼西亞人和11名緬甸人。1月21日,韓國軍隊在印度洋海域成功解救被劫持的人質時,擊斃8名索馬裏海盜。據韓國《朝鮮日報》報道,索馬裏海盜23日威脅說,他們要報複韓國人,今後會殺死劫持到的韓國船員。一位自稱叫穆罕默德的索馬裏海盜當天與路透社通電話時表示:“我們從沒打算殺人,但現在我們要報複。(今後)如果劫持到韓國船隻及船員,我們不再向韓國索取贖金,我們將燒掉船隻,殺死船員。韓國殺死了我們的夥伴,會為此付出代價。”針對這一情況,總部位於肯尼亞蒙巴薩的非政府組織“東非海員援助計劃”協調人安德魯·姆旺烏拉表示:“被激怒的索馬裏海盜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但海盜最想要的畢竟是錢。”
歐洲聯盟海軍發言人帕迪·奧肯尼迪也於1月22日表態稱,考慮到人質安全問題,歐盟海軍不會效仿韓國海軍,以武力形式解救遭海盜劫持的船隻。“我們以人質安全為優選項。海盜以人質為盾牌,常以殺死人質威脅軍艦,”奧肯尼迪說,“在這種情況下,我確定,如果我們繼續靠近遭劫船隻,人質風險有可能大幅增加。”不過,一些外國媒體分析,韓國海軍這次史無前例的營救作戰並不單純著眼於打擊海盜、解救人質,而是另有政治考量。例如,《紐約時報》報道稱,韓國總統李明博去年在應對天安艦爆炸沉沒和延坪島炮擊事件方麵受到了強烈指責,而他通過此次作戰重新確認了強硬的打擊海盜態勢。法新社報道說:延坪島交火事件時,韓國軍方采取的應對方式受到了韓國輿論的強烈譴責。“此次作戰將使韓國軍隊士氣大振。”
海盜猖獗是索馬裏近20年來時斷時續、前景不明的混戰的直接結果。那麼,國際社會有無手段通過恢複索馬裏陸地領土的秩序,以釜底抽薪的方式,一勞永逸地解決這一海域的海盜問題呢?
如本書上編所述,國際社會在這方麵的努力始終沒有止步,但成效並不明顯,原因可以從政治和軍事兩個角度來具體分析。
從政治角度看,索馬裏自陷於內戰後,就沒有一個能夠控製全國的政府。各武裝團夥時戰時和、時分時合,無論是它們自己的相互協調,還是國際社會的調解、推動,都沒有能夠形成穩定、有效的政府。其實在世界上其他一些國家也存在著政府不能完全控製國土的情形,典型的如在美軍等支持下,阿富汗政府不能完全消除塔利班對阿富汗部分地區的控製。與這些國家相比,索馬裏的情況又有其特殊性,目前的過渡聯邦政府在國際社會的支持下(包括在非盟軍隊的武力支持下),僅僅能夠控製首都的部分街區。不誇張地說,即使有了這一得到國際社會承認的過渡聯邦政府,描述索馬裏政治生態的最準確術語依然是“無政府”。在這種情況下,海盜問題難以得到根本解決的。正如聯合國秘書長2008年在安理會第6046次會議上所說的:“海盜行為是索馬裏持續了17年之久的無政府狀態的一種表現。”見會議逐字記錄。
國際法將人民、領土、政府和主權視為“國家”不可或缺的要素。像索馬裏這樣,“政府”在如此長的時期內付諸闕如的狀況,在現代史上是絕無僅有的。(說句題外話:中外近現代史上曾有一些知識分子倡導“無政府主義”,今日索馬裏之困境,折射出他們在政治上的幼稚和無知。)那麼國際社會能否以武力強行恢複索馬裏的秩序呢?國際社會曾有過嚐試,其中介入索馬裏的較為強大的軍隊前後有兩支,一是美國軍隊,二是埃塞俄比亞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