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愛恨交織的土地(三)(3 / 3)

那老幹部又說這是毛主席的事,不應該舉這個例,也就是不合適。我說不能為尊者諱,大躍進那幾年搞得民不聊生、民怨騰沸,劉少奇幾次勸毛要慎重一些,說我們的所作所為是要上史書的,是要承擔曆史責任的。但毛聽不進去,仍一意孤行,還繼續搞左的一套,大反右傾,直至發動“文革”,給國家、民族造成巨大災難。對他的晚年錯誤,黨的十一屆六中全會的《決議》已經做了分析、總結,我為什麼不能說呢?

湖南受到比較濃厚的保守文化影響,從舊的意識形態藩籬中剝離出來分外艱難痛苦。表現在寧左勿右,相信本本、教條,崇高權力,輕視經濟,或者從政治層麵去思考經濟問題,對新的變革曾難以適應,從而多次貽誤經濟發展的大好時機與有利條件。說一個過去的笑話吧,八十年代末物價騰漲時,湖南市場還是比較穩定,農副產品比較豐富。廣東有個代表團來湖南采購糧食,省裏作了個決定,對該代表團要熱情接待,讓他們吃好玩好,但糧食一粒也不賣給廣東,理由是自己手中有糧,心中就不慌。後來湖南糧食多得賣不出去了,派了個代表團去廣東推銷,廣東方麵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他們吃好玩好,但一粒糧食也不要。兩省關係鬧得有些僵,至今廣東在湖南沒什麼投資。解放思想,轉變觀念,與時俱進,這看來是中部地區開啟現代化之途的共同課題。記得是93、94年吧,《光明日報》發表了一篇文章,題目好像是長江中遊濤聲依舊,說的主要就是湖北、湖南、江西等省區在新一輪改革中沒有什麼動作。我看了心裏很不好受,雖然幾個省彼此彼此,但畢竟希望大家都能有所發展才好。

最近湖南這兩屆省委幹得不錯。王茂林同誌是1993年來湖南的,他有新觀念,新思路,給湖南帶來了一些新變化。過去湖南是“不給不要,不請不到”,這是胡耀邦所批評的,意思是過去湖南總是坐等中央頒發的政策、路線或者下撥的財物。王書記來後,要有關部門經常去中央各部委對口跑,要項目,要資金,要幫助。這一屆省委提拔了不少四十來歲的新幹部,文化素質都比較高,既有好的理念,又有敢擔當的魄力。在經濟工作中大抓了基礎建設,尤其是交通。95年昌九高速、京九鐵路一搞,江西搶了先手,爭了風光,不少湖南人覺得湖南有危機了,那時湖南還沒動哩,都是舊式公路。可時過境遷,現在湖南不但有107國道,而且從南到北都有了高速公路。高速公路的質量標準都比較高、用進口柏油,沿途綠化,兩小時之內就能從長沙到常德。此外,北京到珠海的高速公路快完工,洛陽到湛江的鐵路已經開修,它從湘中穿過。重慶到長沙的鐵路、長沙到張家界的高速公路、衡陽到昆明的鐵路,以及重慶到上海的鐵路等,都正在建設之中。車輪如風的三湘大地,正在成為貫通中國東西南北的一個重要通道。

現在的省委書記是楊正午,省長張雲川(注:現已調任國防科工委主任)。張雲川先是擔任長沙市委書記,其政績主要在舊城區改造,城市麵貌為之一新。如火車站前的五一路拓寬,搞綠化帶;又如老城的黃興南路步行街的建設,這裏居民密集,老牌字號名店林立,房屋產權複雜,關係也多,但長沙市決心大,力度也大,眼界高,標準也高,建設好後就是比起上海、大連等發達城市也毫不遜色。環城高速公路現在已通車兩環,將要搞三環、四環,這是張雲川當長沙市委書記時就下決心搞的。

長沙、湘潭、株洲間的高速公路已成體係,這三個城市彼此相距40~50公裏,以後電話可直撥。湖南現在把長株潭作為一個城市來規劃,長沙市區非農業戶口146萬,湘潭是52萬,株州是54萬,全部加起來是250萬人口。到2020年,準備把人口規模達到500萬,占地麵積為長90公裏、寬50公裏。等到快速新幹線開通以後,北邊通嶽陽,南邊通衡陽,形成一個城市帶,叫做湘江中下遊工業長廊。省委這兩年的發展思路,主要就是用長沙、湘潭、株洲三市一體化、城市化,帶動全省的城市化,用這三市金三角的工業化和信息化帶動全省的經濟發展。?

近年來,湖南的國有企業體製改革、產權改製力度很大,基本都改成股份製,或私人承包。如常德市隻剩下常德卷煙廠,它是大戶,有七十多億銷售額,三十多億利稅,這國家是要抓住的,其他企業國家都放手了。長沙的阿波羅大超市名義上是國營,實際上是股份製,也已經改製。長沙因為國企更多,加上是省會城市,怕震動太大,隻能分階段進行,但原則隻有一個,國企搞不好,就遣散、破產,由人家兼並、承包等。民營企業也要務求做強做大,湖南民營企業有名的是遠大公司,是兄弟倆創辦的,都是知識分子。現在民營企業更多的是從事商業、服裝、食品之類,搞製造業、高科技的還很少,主要有創智軟件等。湖南以後將在計算機產業化、市場化方麵加大動作,力爭有個較大的發展。湘計算機是上市公司,就是以國防科大計算機技術為基礎的。

這些年來,省委對青年幹部素質的提高一直都很重視,每年從省直單位及地市抽調一百多青年幹部去國防科大學習,每期半年,一年兩次,主要學計算機、係統工程、英語,目的是適應新時期的工作。總起來說,湖南這些年比過去更重視經濟工作,但比廣東、上海、江浙還是要差,可能搞政治、理論、文化方麵的建設要強一點,或者更在行。曆史上湖南人重文尚武,書讀得好,豬養得好,兵當得好,但經商經得不大好。湖南人過去搞政治、現在玩文化確實有一套,如電視文化就成了湖南的一個品牌:玫瑰之約,快樂大本營,投巨資參拍《還珠格格》《雍正王朝》,又舉辦金鷹電視節,還在嶽麓書院請黃永玉、餘光中、餘秋雨等名家開講,在全國搞得影響很大。但文化活動該如何有利於精神文明的建設,促進當地的經濟發展,這值得認真研究。在湖南,也在全國,社會各界對《雍正王朝》的看法就迥然有別。金鷹電視節影響是大,但賠錢不止,每年要賠進幾千萬,而且買斷了十年。今年本來搞不下去,據說省裏下令卷煙廠資助,長沙、常德兩煙廠共拿出幾千萬元……

胡平:在長沙時,湖南省作家協會副主席、著名文學評論家,當了20年省政協委員、又兩屆政協常委的李元洛先生,告之了我對這部主要作者是湖南人、也是湖南出資拍的《雍正王朝》的看法。他以為,雍正至少有兩個問題,一是對海洋實行封鎖,當時沿海的工商業已經比較發達,但他下令不許片木下海,把很多廠礦封掉或內遷五十裏。(此說有些不確,下令“不許片木下海”的是康熙,但禁海如禁火的國策,由康熙起,經雍正、乾隆,一直到鹹豐、光緒,都是照此辦理的。)二是壓製一切不同的聲音,對任何不同的意見進行殘酷打擊,具體表現形式就是文字獄。中國的封建製度在唐宋時期已經達到繁榮的最高峰,明朝之後中國被落後的遊牧民族所統治其實是一種曆史的倒退,滿清所代表的仍然是落後的生產力和生產關係,隻會采取閉關鎖國的政策,唯我獨尊,壓製民主,扼殺明朝中葉以來的資本主義萌芽。我們將滿清200多年的曆史放在世界曆史範圍來看,這段時間西方國家已經完成文藝複興,現代化的工業革命精血飽滿地上路,並帶動起無數燦若星河的發明創造。這是一個巨人輩出的時代,湧現了很多思想家、科學家,像牛頓、達爾文、盧梭、伏爾泰。黑格爾的哲學,英國的古典政治經濟學已在掀起一場心智風暴,而紐約、倫敦的股票交易市場裏人頭攢動,空氣裏滿是海鰻般活躍的資本在作無形的遊弋……兩相一對比,中國的封建社會發展到滿清時代已經完全沒有任何進步意義,所謂雍正皇帝的勵精圖治,以及總有人渲染不休的“康乾盛世”,總體上不但在中國曆史上起了負作用,更與世界的發展潮流背道而馳。

李先生頗有些氣憤地說:“《雍正王朝》之後,熒屏上到處是清宮戲、帝王戲泛濫,群起而竟相仿效,這真不是湖南人的什麼功德,相反卻從一個側麵反映了一些湖南人的落後和保守的思想動態。”

中國的東西部之間存在很大的梯度差,東部發達,西部落後,湖南、江西兩省正好處在這個十字路口,這種情況有點像歐洲的瑞士……

朱翔:中部這幾個省要發展經濟,首先一定要把工業化搞上去。現在說工業化,很多人可能認為已經落後了,一段時間以來人們總是說要退二進三,現在許多人已經明白,沒有第二產業,第三產業是搞不起來的。湖南在這個問題上已經想清楚了,現在不但要進三,還要進二。我認為比較合適的產業結構應該是第一產業占10%,第二產業占40%--50%,第三產業占50%。也就是說五四一的結構才比較合理。湖南和江西現在可能都是三三製,一、二、三產業各占30%,這個結構還需要調整,但各個省千萬不能搞一刀切。

全國城市化的水平是35%--36%,湖南現在是29%。我們國家將來肯定是要讓大量的農民進城,即使每年放100萬人進城,20年才放2千萬人進城,這個數字不多。中國的城市化即使達到50%--60%也不多,西方國家已達到90%多。衡量一個國家是否發達,其中一項很重要的指標就是城市化水平要達到75%。現在要注意的一點就是將來農民大量進城後,不能搞虛假城市化。進城的總人數中有三分之一的人要進入中心城市,三分之一的人進入中小城市,三分之一的人進入小城鎮。但小城鎮千萬不能遍地開花,如果到處搞小城鎮那是錯誤的。我認為小城鎮如果沒有8千人左右就不會有什麼效應,重點城鎮如果沒有3萬人左右同樣不會有什麼效應,一個城市達不到30萬人口,也不會有規模效應。

中國的東西部之間存在很大的梯度差,東部發達,西部落後,湖南、江西兩省正好處在這個十字路口,這種情況有點像歐洲的瑞士,處於南歐、北歐之間,東歐、西歐之中,自己也不靠海,也沒有什麼礦產資源,但它們旅遊資源豐富,鍾表製造業發達,國民生產總值很高。所以我們的道路應該怎麼走,把國內外的例子對比一下,就可以得出答案。我們還是要立足於本省的資源優勢,北靠南連,承東啟西,把自己的經濟搞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