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中國看山西”
胡平:03年3月間,我偕朋友開車由北京經石家莊到太原,一進山西境內,便是巍巍莽莽、俯瞰華北平原的太行山了。放眼皆是雄峰峻嶺,山勢嵯峨,奔逐競走,鋪天蓋地、滾滾而來的土黃色裏難見一點綠意,有的隻是間或劃過的一片片黑森森的洞穴,遠遠看去,像是蜂窩般密匝匝的彈孔;隻有靠近路邊的,才看清那是住人的窯洞,不過不少窯洞前已蓋起一平頂土屋,殘破了的窯洞現在可能隻剩下儲放雜什的功能……這一些,對習慣了滿是蔥鬱滿是泉嘩的南方大山的我來說,真是感到有些動魄驚心!
車旋在太行山裏,我的感覺是矛盾的,一方麵是初春裏卻有著深秋的蕭瑟,色彩單調,空氣裏也似乎溢滿木然;另一方麵是大山西邊腳下黃河一瀉千裏般的雄渾、生動、古遠。我耳邊仿佛響起了抗日戰爭年代裏那些唱遍長城內外的戰歌,我還想起中國許多著名的古老神話——女媧補天、精衛填海、後羿射日等等,無論是古籍記載,還是民間傳說,都誕生在這座古老的山裏。寓言故事愚公移山裏,愚公率領眾子孫要移走的兩座山,一座是陽城縣境內的王屋山,另一座便是眼前的太行山。這些神話和寓言傳遞著華夏先祖們非凡的想象力與堅韌的生命力,巍巍太行,因此也在中國人的審美世界裏被賦予了人格化的亙古魅力。
其實,國人,尤其是南方人,對山西的印象也是班駁雜處的。
大約是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初,有一部風靡了國內的電影《我們村裏的年輕人》,還記得飾演女主角的演員叫金迪,有一雙水靈靈而又火辣辣的大眼睛。影片的主題歌就叫《人說山西好風光》,隨著它悠美的旋律,人們肯定會對鏡頭中這些年輕人詩意般勞動與生活的秀美山川心馳神往……
再就是“文革”前和“文革”中,經濟上一直躺在煤堆上的山西,政治上卻日愈成了中國的熱點地區。郭沫若有詩雲:“全國學大寨,大寨學全國。人是千裏人,樂以千裏樂。狼窩成良田,凶年奪大熟。紅旗毛澤東,紅遍天一角”。在這期間,紮著白毛巾,頭朝黃土背朝天,一直幹到毛澤東麵前憨厚、幸福地笑著的陳永貴,似乎成了山西人的代表形象;而滿是紅旗和豪言壯語的“七溝八梁一麵坡”的大寨,則似乎可以涵蓋山西所有的政治、經濟、文化、地理狀況。
近些年關於山西的焦點視線,便是一些文化人從黃土、煤塵、貧困的背後,突然發現了令他們驚訝不已的三晉“舊貌”。其中流布廣泛、影響巨大的是餘秋雨先生的《抱愧山西》,內稱:“在上一世紀乃至以前相當長的時期內,中國最富有的省份不是我們現在可以想象的地區,而竟是山西!直到本世紀末,山西仍是中國堂而皇之的金融貿易中心,北京、上海、廣州、武漢等城市裏那些比較像樣的金融機構,最高總部大抵都在山西平遙縣和太穀縣幾條尋常的街道間,這些城市隻不過是腰纏萬貫的山西商人小試身手的碼頭而已……”
因印象如此班駁衝折,山西在我眼裏便總顯得有幾分神奇;
因時下的山西又和江西一樣同被歸於中部地區,我便更多地著意在這風土人情迥然不同的黃土地與紅土地之間,在曆史與現實上,是否亦有某些深層次的相通之處?
“十年中國看深圳,百年中國看上海,千年中國看北京,三千年中國看陝西,五千年中國看山西”。
陳建祖(原山西商報總編輯):
作家鄭義曾說山西是“國中之國”,懂得山西就懂得中國。我們經常說到陝西旅遊是上墳,可看的景點大多是陵墓,從這個墳墓鑽出來,又鑽到那個墳墓去看。而在山西不是這樣,我們原來學的曆史課本最早說到的是40萬年前的北京猿人,現在晉南芮城縣境內西侯渡文化的大量遺存已證明人類在距今180萬年前就能人工取火,把世界的文明史整整推前了一百餘萬年,這是人類文化中非常重要的一筆。堯舜禹的很多傳說都在山西,晉文公重耳也有很多故事在這裏發生。唐朝之前李淵父子起兵就在太原唐明鎮,這裏是他們的龍興之地。後來太原成了唐朝的夏都,李世民被稱為太原公子。晉祠裏立了一塊唐碑,是李世民學習王曦之的草書寫的,光一個“之”字就有30多種寫法。國內現存的元代以前的木結構建築,有70%在山西。整個山西是一個樹葉形狀,南北相距七八百公裏,東西相隔三百多公裏。從最北麵的大同雲崗石窟往南麵走,一路上有北嶽恒山、應縣木塔、五台山、太原的晉祠、祁縣的喬家大院。像五台山有一個佛光寺,是唐代的木結構建築,至今1400多年,全國隻此一家;應縣木塔是900年前的建築,著名建築學家梁思成認為是世界奇跡,叫作“中國的比薩斜塔”,實際上比意大利的比薩斜塔還要高,是世界現存最古最高的木結構塔。喬家大院是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的外景地,其實規模很小,不過是封閉的財主式小家小院。規模最大的是榆次常家莊園,目前開發出五分之一就有12萬平方米,整個莊園非常暢亮,與財主們不一樣,常家祖輩是做茶業的,從乾隆到宣統曆經七朝,沿襲150餘年,可謂山西本省茁壯的“資本主義萌芽”,現在隻開發出了幾萬平方米。介休縣的靈石有一個王家大院也非常大,這些大院開創了晉中的商文化。晉商比徽商厲害得多,清末年間慈禧太後逃難到西安,路過山西沒有錢,就是向晉商借的。山西的農工商富足到什麼程度?包頭原來是康熙征討噶爾丹時候的一個兵驛站,山西人在那裏為清兵辦輜重,逐漸發展成了包頭城;遼寧的朝陽是山西一個姓曹的做豆腐的生意人建成的;現在北京的大柵欄、珠市口有70萬山西人後裔在那裏。山西的人文景觀還有永濟的鶯鶯塔和黃河大鐵牛、曆山的舜墓,可以說整個黃河文明都能在山西找到蹤跡。前幾十年一直強調山西是能源、重化工基地,而忽略了開發這些旅遊資源。而西安是六朝古都,陝西又沒有能源優勢,所以很早就把旅遊資源開發出來,那些年人們都是越過山西到陝西。
王進(太原市政協常委、副秘書長,山西省旅遊規劃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
山西的特點可以用四句話來概括:一是華夏名人出三晉,山西是一個曆史名人輩出的地方,六十年代曾出過一本《中華名人大辭典》,其中十分之一強的人物是山西人。二是華夏文脈在三晉,山西詩人實際支撐了半部全唐詩,像初唐的王勃、盛唐的王維、中唐的白居易、晚唐的溫庭筠都是晉人,《三國演義》的作者羅貫中也是晉人。三是華夏財富彙三晉,從宋朝到清朝,晉商縱橫中國一千年,在這漫長的曆史中,尤其是在清朝,全國排名前16位的大財團都在山西,山西艱苦的自然生存環境與縱橫天下的晉商形成鮮明的對比。四是華夏人氣看山西,看中華民族還有沒有可持續發展的動力,山西是一個非常值得研究的地方。
2001年香港鳳凰衛視曾做過一個專題電視節目,全方位介紹山西的曆史和經濟發展情況,我和王魯湘是總策劃人。在這個節目中我們把山西放到大中國的背景來看,提出一個全新的理念,“十年中國看深圳,百年中國看上海,千年中國看北京,三千年中國看陝西,五千年中國看山西”。為什麼這麼說?深圳是中國改革開放的縮影,所以“十年中國看深圳”;一百五十年前上海隻是江蘇省鬆江縣的華亭鎮,現在發展成為東方第一大都市,上海是中國近代史的縮影,所以“百年中國看上海”;北京真正成為大中國的首都是從遼金時代開始的,距今約850年,所以“千年中國看北京”;從周文王、周武王的曆史開始,到現在正好是三千年,所以“三千年中國看陝西”;從堯舜禹時代到現在大約是五千年,所以“五千年中國看山西”。
鳳凰衛視播出這個節目以後,全國不停地出現“盜版”,西安提出“五千年中國看西安”,洛陽也提出“五千年中國看洛陽”。實際上我提出“五千年中國看山西”有確鑿的理論依據,不是隨便講的。因為堯王立都平陽是在公元前4700年發生的事情,堯王在這裏劃分九州,建立了我國曆史上第一個統一的國家體製。其次,堯王製定的法典——《堯典》也是在這裏。而且,敬敷五教是中國最早的教育製度,大禹治水開創了我國曆史上興修水利的先河,倉頡造字開創了中國文字紀事的先河,由後稷稼穡、神農氏教人種地,中國從此進入農耕時代……所有這些事情都發生在山西境內,說中華文明的曙光出現在三晉大地,這斷然不是誇張。
此後,儒家文明的始祖之一荀子是太原人,他排在孔子、孟子之後;百代帝師司馬光、寫《史記》的司馬遷曆史上也是山西人,韓城在曆史上歸山西管。“半部論語治天下,兩冊史書安民生”,曆朝曆代的皇帝,不管是漢族皇帝,還是少數民族皇帝,不管是成年皇帝,還是少年皇帝,他們治理國家的方式大抵一樣,都來源於三部書——《論語》、《史記》、《資治通鑒》,從而導致中國政治一統、經濟一體、文化一致。山西這方水土誕生了很多治散、治貪、著名的宰相,像漢代著名的大宰相霍光,還有王王圭、溫氏三兄弟、裴度,三國時期與貂嬋共用連環計的王允,宋代著名的宰相王溥。蔣介石曾說過“世界上最會理財的是愛爾蘭人,山西人就是中國的愛爾蘭人”,國民黨最有名的財政部長孔祥熙,共產黨第一任財政部長薄一波都是山西人。山西人理財有一個特點“開源節流”,最大限度地增加稅收渠道,最大限度地節省政府的開支。山西人辦事比較慎密,這可能與喝醋有關係,喝醋能軟化血管,山西人從生下來那天起,每頓飯離不開醋,醋的作用就是把處在大漠邊緣的山西人身上的剛烈之氣、威猛之氣給軟化了,使山西人變得柔中帶剛、棉裏藏針,食品文化成就了山西人獨特的思維方式。有人評價說:如同性格剛烈的湖南人是南方的北人,而棉裏藏針的山西人則是北方的南人,這兩省人的性格的確有典型意義。
山西有兩種資源特別豐富,一是文物資源,你壘個圍牆就可以收費。二是煤炭資源,你拿把鐵鍬挖開土就可以采煤。說到煤炭,山西忻縣人渠本翹,他是山西近代工業之父。原是進士出身,票號業的後代,曾經當過清政府駐日本橫濱的領事,在日本時,他發現日本的近代工業很發達,與煤炭開采有密切的關係。當時山西當局把省裏的采礦業賣給了英國公司,渠本翹聽說後馬上從日本回來,聯合山西的票號業公司,傾己所有又加上大家的捐款,從英國人手中贖回了路權和礦權,成立了保晉礦業公司,從此山西煤炭業告別了人工挖煤的曆史,走上了半機械化、大規模開采的道路,這個公司就是現在的陽泉、大同、潞安、西山幾大礦務局的前身。渠本翹是山西近代工業的分水嶺,在他之前山西為天下首富,產業結構是以票號業、貿易業和南北貨運為主;在他之後山西的產業結構變成了采礦業、冶煉業,這是一百多年前發生的事情,而山西走這條路一走就是一百多年。
北方農民在吃苦耐勞、精耕細作方麵要比南方農民大為遜色,小富即安、不富也安的意識都表現突出,在老區等靠要的思想更是頑固。
陳建祖:山西在人種方麵也有自己的特色,山西可以說是最典型的人種雜交地區。古代蒙古人的鐵蹄要踏向中原,首先要經過山西,然後再繼續往南打,忽必烈一直打到雲南、緬甸。山西就變成了蒙古人的後方留守處,幾百年來都處於來回拉鋸且首當其衝的位置,於是蒙漢大量通婚,而且有好幾個世代。陝西也是蒙古人逐鹿中原得經過的地方。過去黃河西岸有民謠“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說的是那裏出美女猛男。山西曆史上也出美女,武則天是文水人,和劉胡蘭是老鄉,楊貴妃是晉南的,貂嬋是忻州的。人們奇怪了,那些地方風沙滾滾,怎麼女孩子的皮膚還這麼好呢?其實這跟風沙、陽光沒有關係,很大原因是她們的祖先可能與蒙古族或者更早的其他民族雜處的結果。山西還出了很多武將,“萬年三晉,論誰數,多少裴楊人物”。“楊”是指北宋的楊家將,名將還有西漢的衛青、霍去病,三國的關羽,唐朝的薛仁貴、郭子儀。“裴”是指山西裴氏家族,在幾千年的封建王朝中,一個小村的家族中出了59個大將軍和59個宰相……在現代史中,國共兩黨有很多高級將領是山西人。像我的老家忻州市方圓不過幾十裏,就出了閻錫山、徐向前、薄一波、續範亭和剛剛退下去的解放軍原總參謀長傅全有,這都是耳熟能詳的人物。我們有過這樣的統計,僅一個原平市在前幾年出了22個將軍,軍長以下的幹部更不用說了,可見這個地方的尚武文化很是濃厚。
山西的地形卻使得古代的戰爭很少在這裏展開,像匈奴人、蒙古人打東京(汴梁)等地方隻是路過這裏,打鹹陽也隻是迂回一下。山西在近代史中雖打過大仗,抗戰時期的平型關大捷是忻口戰役的一部分,前線總指揮是衛立煌,但山西相對河南要好多了,後者戰亂、災禍不斷。山西淪陷以後沒有發生過很激烈的對抗,日本人雖然占了山西,但八路軍的晉綏、晉察冀、晉冀魯豫三個大邊區也都在山西。很多老將軍的回憶錄裏都滿懷感激之情地提到山西,山西人民靠小米養活這麼多部隊是很不容易的。你去武鄉縣隨便找一些七八十歲的老人,他們都可以和你聊一聊鄧小平、劉伯承、陳賡、左權這些人在根據地的故事。左權是八路軍副參謀長,是共產黨在抗戰時期犧牲的最高將領。共產黨挺進東北和大別山的時候,有很多黨政幹部是從山西走出去的。現在雲南的14軍是當年陳賡帶出去的決一旅,大多是沁源人。解放初期雲南、四川、福建等省的領導大多是山西幹部,在四川很多縣局級幹部都是山西人,他們有很多人原來都是給首長當通訊員。
山西的麵積是15.7萬平方公裏,有3200萬人,人口和麵積都算一個小省。地形是兩山夾一川,一邊是呂梁山,一邊是太行山,還有幾個盆地,汾河把幾個盆地全部貫通。從石家莊過來,沿途可以看到很多像大寨那樣的坡地,給人的感覺是這些地方的條件非常艱難,但是這些地方的人就像電影《老井》中所反映的那樣有頑強的生命力,山西像這種生存條件的地方大概有70%,若去了呂梁山區會讓看到你更加觸目驚心的景象。山西的農耕文化,雖然是一種原始的生產方式,卻是自給自足的,因為境內大部分是坡地,還有忻(州)定(襄)原(平)、太原、晉南等幾個小平原,汾河流域也較富足,所以在建國後最大的饑荒裏河南、安徽餓死那麼多人,山西卻沒有餓死人。人們達到溫飽就很知足了,他們多少年不與外界接觸,也不願意走出去,太原做小買賣的人都是安徽、四川等地的外地人,連煤礦都雇了很多外地人,本地人不願意做。最令人深思的是武鄉縣原來是八路軍總部和中共北方局所在地,政府撥款修鐵路、打水井,當地老百姓也不做,在一旁看著,請河南人來做。農耕文化在山西似乎已經達到了一種超穩定結構。
趙瑜(作家,電視片製作人):
窯洞和穴居生活也是山西、陝西兩省的一大特色,同在山西的高級民居像喬家大院、王家大院等是中國民居的曆史博物館,號稱中國民間第一居,這些民居的房子蓋得很氣派很漂亮,是晉商財富最終物化以後的典型代表,是過去市民化、城市化傾向的產物。與此另一極的便是窯洞,鄉間為什麼會形成窯洞多的現象呢?除了土質的原因,最主要的是省錢,沒有財力向城鎮集中的人們,在那裏挖出一孔洞就可以住人,有時候甚至一年可以挖出幾孔洞。這是兩個極端,一種是農業社會中最好的、最精細的高級形態,一種是最貧弱、最落後的穴居生活,這兩種形態都在山西。人們由河北一進山西就看到山上有不少窯洞。太行山上還算是少的,這裏的土質不好,石頭多,挖起來比較難,而靠黃河沿岸的地方,黃土層比較厚,挖起來相對容易,到處都是一排排的窯洞。窯洞和高級民居一樣,也是多種多樣,複雜的窯洞很複雜,能形成一個自給自足的小社會,比如:在沒有立崖的地方不好直接打洞,人們就在高原的黃土地上挖一個方方正正的大坑,然後向四麵打洞,再從遠處挖出坡道作為進出通道,所以這種地方會出現“平地起炊煙”的獨特景象。這種窯洞費工費時,裏麵有主房、庫房,中間還有一個土台,上麵種些菜,旁邊還有豬圈,主要廣布在山西沿黃河一線,像黃河壺口瀑布的吉縣一帶都有。穴居生活的地方,一般環境破壞比較厲害,水土流失嚴重。農民燒飯取暖要燒柴,小樹剛長成就會被砍掉,很多地方看不到一點綠。
國家一直在想辦法把太行山的人口遷出來,給的政策是每遷一戶給一萬塊錢左右,但不管是中央還是地方出錢,這一萬塊錢一旦到了農民手裏隻是杯水車薪。而且移民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曾經有一段在公路邊上建了一些移民村,讓山上下來的農民集中在這裏居住,但他們沒有生存技能,什麼都不會幹,結果有一部分人又回到山上去了,幾乎各縣在移民的過程中都有失敗的教訓。觀念也是一個問題。北方農民在吃苦耐勞、精耕細作方麵要比南方農民大為遜色,小富即安、不富也安的意識都表現突出,在老區等靠要的思想更是頑固。山西出去打工的農民與南方相比少得多,明明能賺錢的事情,他們不去做,可能他們做不了,也可能麵子上抹不開,所以在太原打工的山西人不多,南方人卻越來越多,形成了很多南方村,火車站附近就有一個大的浙江村。
因為計劃經濟不按照市場規律辦事,付出與回報又長期不成比例,山西逐漸落伍了,本該富有的“中東”現在還是比較貧困。
陳建祖:閻錫山主政山西期間,山西的產業已經比較完備,像機械加工、兵工廠、鐵路、鋼鐵、煤礦等等都有,在這基礎上山西在建國初期發展得很快。山西和上海為共和國的工業打下了非常紮實的基礎,上海主要是技術和精加工,山西主要是能源和初加工。福建、廣東那時候都是前沿陣地,不能為國家經濟作出什麼貢獻。在計劃經濟時代,人們把山西稱為“中國的中東”,全國有70%的煤從這裏出口,還有京津塘地區的電力供應,上海、江浙一帶的能源煤也是由山西供應。朱钅容基同誌任上海市委書記的時候,曾親自率領上海歌舞團來山西,專門為煤礦工人進行慰問演出。九十年代以前,山西作為中國的能源大省而存在了四十多年,從北往南,大同、太原、潞安、晉城等煤礦都是國家統配的煤礦,太原鋼鐵廠、太原電廠也都是國家重點工程,屬於中央直管。國家在計劃經濟時代不斷地從山西索取,發展到最後山西是每輸出一度電都要賠錢。以至於到九十年代,我們省的人大主任和政協主席幾次在“兩會”期間大聲疾呼,覺得國家對山西要得太多,而又不給一定的返補政策。因為計劃經濟不按照市場規律辦事,付出與回報又長期不成比例,山西逐漸落伍了,本該富有的“中東”現在還是比較貧困。在八十年代以前,山西的人均收入曾一度在全國排名處於中上水平,GDP值最高時曾排到第14位。到了九十年代中期人均收入卻淪落為全國倒數第一,這兩年擺脫了倒數第一,上升到倒數第四。當然這也是一個進步,其實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