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小孩最痛恨父母說的一句話就是:看看人家怎麼怎麼優秀,再看看你!那作為孩子,你有沒有對自己的父母說過:看看人家的父母怎麼怎麼優秀,再看看你!!!孩子中很少有這樣沒大沒小的,但是心裏麵這樣想過的,絕對不止一個兩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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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把全部東西搬進一個小房間之後,哥哥第二天就搬進我們家住了。說實話,我挺喜歡這個小一點的臥室的,感覺更像我的第一個家,擁擠,卻給人一種溫暖,這讓我更願意整天呆在房間裏不出去,我不知道我是因為喜歡呆在這屋裏還是因為討厭跟林穎香他們呆在一起。哥哥的到來讓我們家有了不一樣的色彩,當然這是客氣點的說法,其實對我和爸爸來說,哥哥的很多東西都給我們帶來了文化衝擊。首先是他貼在房間裏的極其露骨的性感美女海報,還有掛在門後窗台的哥特的重金屬骷髏飾品,還有他大大的音箱、兩大箱的碟片、奇形怪狀的各種公仔以及比我多好幾倍的衣服。現在我覺得,也許哥哥說不想搬來的理由在這兒——他東西真的太多了!
等搬家公司的人走了之後,整個客廳裏便被堆滿了,哥哥把箱子一個個打開,清點裏麵的東西,我站在廚房邊上吃驚地觀望,突然他費勁地跨過幾個箱子毫無預兆地走到我麵前,手裏拿著一個筷子般長的扛著把大刀的麵目猙獰的模型對我說:“這個怎麼樣?”他的愛好對我來說太過遙遠,我不置可否地看著他,他的表情依舊讓人看不出感情色彩,一般人以為這種情況下他會說“你喜歡嗎,喜歡就送給你。”。但是他說的是:“看好了哈!以後像這樣的大的還有小的,任何我的東西,你千萬不要亂碰,要是我知道你碰了他們,哢——”接著他用公仔的大刀抵住自己的脖子,並做了一個歪脖吐舌的動作,然後就目光如炬地盯著我,以示警告。為了讓他把眼光移開,我不看他的眼睛,迅速點了一下頭,然後他像是撫摸一條小狗一樣,摩挲一下我的頭,說了聲“乖”。
新學期馬上開學了,在餐桌上爸爸和林穎香討論起我們兩個的上學問題,我自然是上離我家近的那所初中,而哥哥的上學問題頗讓他們討論了一番。原來哥哥16歲初三畢業之後沒有上高中,一開始做了一段時間樂隊,後來成員們因為一些小事大打出手,樂隊就散夥了,從那以後哥哥就輟學到現在。不上學的這段時間,哥哥遊手好閑,抽煙喝酒,打架鬥毆,三不五時進一次派出所,簡直讓他媽媽操碎了心——這當然不是那次餐桌上的聊天內容,是爸爸後來講給我的,而同樣的內容我和爸爸得到不一樣的結論,爸爸說以後我千萬不能氣媽媽,不能讓她再操心了,我心裏想的是,這個哥哥,就是個流氓。
雖然我不喜歡林穎香母子,但是我羨慕哥哥有這麼個愛他的媽媽,這些事是林穎香讓我幫她卷毛線時講給我的。她說兒子林紛一歲的時候她跟丈夫就離婚了,她無法理解丈夫的薄情,一氣之下決定讓兒子跟自己姓,並立誓今後的人生就隻為兒子一個人而活,不到兒子十八歲就絕不再婚。但是當時她年紀不大也沒有工作,她就給人家當保姆,背著兒子給人家洗碗拖地,因為兒子正是愛哭愛鬧的時候,她不知道挨了戶主的多少白眼。等林紛大一點能送去托兒所的時候她更是一天打幾份工,一直到跟我爸結婚之前她還一邊做商場櫃姐,一邊給三戶人家做保姆,現在結了婚了,保姆的工作就再也不做了。她還說她這輩子什麼都不希望,不希冀林紛能混出個什麼模樣,隻要他健健康康地長大成人,按部就班地找個工作找個媳婦再給她生個大胖孫子,她這輩子就不算白活。
在跟林穎香母子的交往中,本來我已經打定主意不跟她們走太近,無論她們怎麼做怎麼說,我都不會給她們大的表情大的反應,冷處理——是我對這兩個外來侵略者的報複,但是在林穎香說完這段話之後,我發現自己臉上掛著淚。倒不是因為這對母子的事跡有多感人,而是我想起了我的媽媽,她曾經也說過類似的話,她說她什麼都不希望,隻要我健康快樂就好,我當時還不以為意,我說我這麼優秀,媽媽你可以對我抱大一點的希望。我不知道那之後媽媽有沒有對我有更高的期望,因為她可能已經不想我了,或者說想也沒用了。說到了動情之處,林穎香也哭了,她放下毛線團一把摟住我,用手輕輕拍著我的頭像是對自己說:“都過去啦,都過去啦……”我小小的身軀被她裹在懷裏,卻硬挺著腰板,並不願意與她有更多的身體接觸,但是這次以後,我從心底接納林穎香多了一點點。
爸爸這幾天都在為哥哥學校的事跑動,城裏幾所好的高中都以哥哥年紀比同級學生大為由拒絕入校申請,實際上他們都是對哥哥輟過學的經曆心存芥蒂,他們害怕哥哥成為害群之馬,到時候請神容易送神難了,當然對他們來說,這個神是瘟神。終於肯通過收繳高額擇校費而破格接收哥哥的是離我家最近的奉誠高中,辦成這件事也多虧了我們隔壁樓的一個鄰居,他是奉誠高中招生辦的負責人,同時他還提出了另外一個條件,那就是必須讓我初中畢業後到他們學校上高中,當然又說了一番他們學校師資水平教學條件有多好雲雲。爸爸暗自佩服這個負責人為招到好生源的苦心孤詣,他象征性地給我打電話問我的意見,我很快同意了,因為上什麼高中對我來說都無所謂,最主要的是我不想再被爸爸叫過去——跟他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