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命裏有沒有(3 / 3)

顯然我跟我哥哥都很享受沒有父母監管的生活,我們兩個又都是互不幹涉類型的,自由自在隨心所欲的日子好不愜意,就算林穎香晚上會打電話查崗,那也一般是針對我哥的,對我來說無壓力。那是爸爸和林穎香預定回家的前一天晚上,兩三個小時前林穎香剛跟我通過電話,說他們第二天中午到家,並會帶很多特產回來。說實話我其實蠻想讓他們回來的,因為我已經對我的雞蛋餐審美疲勞了,再也不想做飯了,我想吃林穎香做的。我想象了一下他倆回來時帶了很多好吃的的畫麵,然後沉浸在一本小說裏,看了很長一段時間,我看看表已經晚上十點多了,哥哥還沒回來,我拿起手機考慮著要不要給他個電話,這時候手機屏突然亮了,我的心驚了一下,一看是我哥的來電,我猜他打電話極有可能是說晚上不回來了。

電話那頭是那種有些驚慌,強裝鎮定,卻在每句的尾音暴露出恐懼的聲音:“向微一,你是不是在家?”

“我在啊,怎麼了!”

“現在什麼都別問,你穿好衣服帶好錢和手機,馬上打車到火車站這邊來!”

“火車站?現在嗎?哥你在哪裏?!”我像從小說中描繪的18世紀突然穿越到現代的人一樣,無法立刻理解我哥話的意思。

“對!現在!我已經在候車室了,十一點之前到!”

說完我哥就把電話掛了,我幾乎從來沒有晚上十點以後單獨出過門,現在的我除了按我哥說的做,然後就是胡思亂想,但又無從想起,完全沒有頭緒,我心亂如麻,套個外套我就出門了,還帶了把折疊水果刀在口袋裏,萬一用得著呢。

等我奔赴到火車站看到我哥的時候,看到他眼神裏充滿了焦慮,我也不敢問,隻是靜靜地坐在他身邊,這時坐在我哥另一邊的男人跟我說一個小時前我爸媽旅遊地的當地派出所打來電話說我爸媽乘坐的大巴下山時發生事故滾下山坡,事故原因目前不清楚,傷亡情況也不清楚,現在隻是通知乘客家屬盡快前往配合工作。然後我就傻眼了,顫抖著雙手給我爸打電話,沒人接,再給林穎香打電話,沒人接,我哥淡淡地說不用打了,他已經打過很多遍了,我掛掉電話,努力地忍住眼淚,我想現在掉眼淚不吉利,我簡直無法想象可能會發生的那些事情。

我跟我哥哥,還有那個叫秦樂的我哥哥的朋友,我們三個此刻正坐在當地派出所的長椅上,如坐針氈地等待前線的消息。還有一些乘客家屬跟我們在一起,有的悲催地哭,有的焦急地不停向民警詢問情況,還有的給旅行社打電話破口大罵,突然一陣急促的電話鈴響起,民警記下一些文字,然後向家屬們念了一些名字,說這些人的家屬現在到某某醫院去,他們的親人已經被送到醫院接受搶救。聽到親人名字的家屬一方麵如釋重負地說還活著,一方麵也不知道傷勢怎麼樣,就急忙地往醫院趕了。我問哥哥,我們要不要到醫院等著,哥哥說再等一會兒吧。這一等就等到淩晨,本來民警為這些等待消息的家屬提供了住處,但是我們三個堅持就在派出所等,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靠在我哥肩膀上睡著了。等我哥搖我起來時他麵無表情地說了句:“走吧。”我說去哪裏,他已經起身往外走了,我看向秦樂,秦樂卻投給我一副“你要堅強”的臉,當然這是我事後才讀出來的。

我們到的地方,非常冰冷,我哥不讓我進去,我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麼,隻聽到他大叫了一聲,緊接著痛哭起來,我不確定那是他的聲音,因為我從沒聽到他哭過,那時隻有他一個家屬進去,就在他哭的同時我的眼淚也不自覺地大顆滾出來,我沒有呼天搶地,因為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被一個民警領進那個房間,我看到我哥正跪在一張窄床前麵大張著嘴無聲幹嚎,鼻涕眼淚涎水殘忍地掛在臉上,秦樂則在他身邊一手拖著他的手臂,一邊悲痛地啜泣。然後我看到了一塊窄窄的的不鏽鋼板上放著兩個“睡袋”,我意識到那裏躺的一個是叫林穎香的女人,另一個便是……我就像當年第一次見林穎香一樣又不知該怎麼邁步了,當我踅到床頭看到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一陣強烈的嘔吐感襲來,我彎下身子,然後聽到了從我哥喉嚨裏發出的震天的哀嚎——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