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是藥三分毒(1 / 2)

一個偶然的機遇,我在北京認識了香港著名作家兼美食家蔡瀾。隨後我寫了一篇《殊途同歸》發表,我是從心裏要寫的,因為我與他素昧平生,能在北京相遇,卻像命中注定似的——我倆同年,但是在兩個完全不同的文化環境中各自喜歡上了飲食與寫作,最後才殊途同歸到一條道路上來。承他的好意,分手前送了我一粒治糖尿病的西藥小藥丸,可惜我回家後就發現,那粒小藥丸不慎丟失了。於是趕忙給老蔡編書的編輯打電話,讓她轉告老蔡,問能否再給我一粒。我知道她正在陪蔡瀾在北京做宣傳,過兩天才離開。

十天之後,我先收到老蔡從香港給我寄來的一個小包裹,打開一看,竟然是一盒西藥,上邊全是英文,惟獨一側有兩個顯赫的黑體中文:“毒藥”!難道,這是給我的麼?我和他萍水相逢,大老遠給我寄毒藥做什麼呢?即使是害人,也不能這麼明目張膽呀?打開盒子,抽出裏邊的中文說明,細細讀了,我才明白這是一種造成低血糖的藥物。記得老蔡吹噓自己遇到宴會時就放開膽子吃糖食,等宴席完了再吞一顆這樣的小藥丸,“一切都沒事兒了”。其實,從這個說明上看,似乎應該先服用更好,因為先服下去,低血糖總要逐漸發生,它需要有一個過程的。等低血糖逐漸發生著,同時宴會上的甜食您也放心地吃著——二者正好相互抵消。

又過了一天,我接到那家報社主編的電話,他說我寫的稿子已經見報。這兩天編輯部不斷接到讀者電話,詢問我文章提到的北京那家專治糖尿病的醫院在哪裏,以及那粒西藥小藥丸是什麼。我當即從桌子的抽屜中找到老蔡寫給我的那家醫院的地址一一“中國民間中醫藥開發門診部”,地點是西城區東鐵匠營胡同10號,最初是位“趙大夫”,後來找“楊小姐”就行了。主編電話裏又打聽那粒小西藥,我回答剛剛重新寄到,但我告訴主編,因為藥的包裝上分明寫著“毒藥”二字,其他全是英文,為慎重起見,容我打聽一下再予公布。

於是,我在隨後的一個星期一,去我的合同醫院看病時,就帶上這個小包裹。到醫院我找到熟悉的醫生,我拿出這個小包裹給他看。他反複看了看,說“是丹麥產的,我們醫院沒用過這種藥。您是不是多找幾個朋友看看?”他當時正忙,屋裏一大堆患者都眼巴巴盯著他,好像我再多占用他的時間就不合適了。於是告辭,打算一半天到協和醫院找那兒的糖尿病專家。那兒的首席專家是我的“發小”,小時候我們是在一個院子裏長大的,而且我父母和他父母又在一個機關工作。這交情,應該說不淺了吧?其實,我們還有更深的一層——我倆年輕時都被發到了大西北,我去了新疆,他去了青海,都是一走十多年,到粉碎“四人幫”才回來。我幸運有這樣一位“發小”在北京最大的醫院主持治療糖尿病的工作,所以七年前剛剛發現的時候,我還算沉著,心說這病我就交給“發小”掌握了,一般我不打擾他,每隔上半年一年的,我把血糖指數打電話告訴他,他也在電話裏三言五語指點幾句,並且說“好好活著吧,等你血糖再升高一大截,找我也不遲”雲雲。不過,我在這裏倒要奉勸與我同齡的朋友兩句——到了咱們這個歲數,一定要找兩位本事和脾氣都好的大夫,與人家認真交個朋友。別等真有病時再上門,平時就應該多走動。大家都是人,各家都有自己的特殊問題,大家互相幫一把——今天你幫我,明天我幫你,這樣的朋友比親戚還管用。當然,我和我的這位“發小”不同,我和他分散了三十多年才重新接上頭,後來第一次上他家時,大熱的天,我從東單買了個西瓜帶到他家。他在門口堵著我,指著西瓜說:“衝咱倆的關係,還需要這個嗎?”我當時一愣,想了想說:“是我俗氣了,得,今後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