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樓盤是城市的花朵(1 / 3)

樓——作為二層以上的房屋的代名稱,出現在近代城市並不稀奇,皇帝的禁苑中有樓,熱鬧的商業區也有樓。但這些樓不是批量產品,不是為普通居民的居住而建造的。樓市,則不是通常意義的樓了,而是現代城市所必備的,它不僅是一種商品,也表現和驗證著城市文明的程度。我很小時就住在北京,那時東、西城的繁華地區皆有樓,但多是孤單的樓,大的樓如北京飯店或六國飯店,小的樓則如諸多富人的私產;同時這樓跟那樓連不起來,更沒能形成“市”。我青年時期離開北京,一走15年。等回來後,仍然住在北京的城圈裏,發現樓房連成了片,但依然成不了市。這兩年真正的樓市興旺起來,報紙上整版廣告鼓吹之,電視中也反複出現樓市鏡頭。當然,老城區地價太貴,樓市很難蓋在這些地方。我長期住在“凸”字形的老城之中,對郊區樓是否能夠成市,就不免非常隔閡了。

最近情況變了,我不時要出去“跑”樓市。跑的目的當然包含了買。但看樓之前,先又發現了一個路的問題。北京的路已大變!是這些新開的路,不僅加快了辦事的速度,更在運動中讓人欣賞到城市之美,其中也包含著樓市之美。沒有足夠長度和舒適度的路,就無法迅速到達美麗的樓。跑路與看樓是一致的。我小時候家住西城,從西直門出去,經動物園乘332路公共汽車奔頤和園,那時彎彎扭扭,一會兒一個小站,一會兒一個小站,要走老半天。如果再去香山,又要換乘另一路公共汽車。在那年月,去一趟香山,才叫真正的“遠足”呢!今天,您一出西直門,幾乎再遇不到紅燈,就可以直達頤和園了。“的哥”拉載乘客,也最願意跑這樣的路。其實在今日北京的其他地方,路早已縱橫交織,如同蛛網……

在這次看樓中,我多是搭朋友的便車——坐在副駕駛的位置,目不暇接地迎接著不斷倒去了的風景,恍如隔世一般。這才幾年,我還是北京人麼?如果在城裏,在那“凸”字形的老城的包圍中,我不能承認自己不是北京人。因為我在寫《老北京》三部曲的過程之中,加深了對北京曆史的了解;即使寫作之後,我“咬定青山不放鬆”著,繼續深入了解北京的老城。但是在這一刻,我捫心自問:對郊區(或言新城)的了解又當如何?在那些巨大的變化中,樓市又起到了什麼作用?

過去在郊區,有的隻是縱橫阡陌,是綠油油的農田,是路邊的白楊或其他的行道樹,我們就很為陶醉了。當時的這些,能夠給人以郊遊的感觸,這也就不是城市的感覺了。如今郊區當中有了一處處的新城,而且樓市的屋頂再沒有宮殿或四合院的樣子,而是西歐或北歐國家式樣的,有德國哥特式的,有西班牙式樣的,更有種種叫不出名字的式樣。這是改革、開放的結果,是中國“先富起來”的人們精神和物質上的需求。人們很奇怪,過去習慣住城裏,離市中心越近越好。現在呢,這部分人卻希望和城市保持遠一些的距離,希望過一種群居的田園生活。外邊是田園風光,可家裏越現代越好。要休閑,更要方便工作。我有一位朋友這樣解釋說:“搬家之後,買菜就再不像從前住在城裏胡同時那樣,到集貿市場上買‘撮堆兒’的青菜,那時價錢便宜,回來後收拾洗涮的時間長,最後清除的爛菜葉子也多。現在逼著我們進超市買成品菜,價錢貴了,但回來省事了,省下的工夫可以幹別的,多消耗的錢從別處又回來了。”所以說,樓市的出現拉大了與老城居民生活習性的區別。

在樓市中,人們以另外一種方式群居。不是單位宿舍,一般單位買不起樓去分給職工。這兒的居民叫業主,房子一經買下,就成為個人私產。服務的人員和方式叫物業,每月可以拿到每平米幾塊錢(從二三元到七八元),價錢訂得越貴,給業主的服務也越好。這兒的“群居”其實比單位宿舍還要私人化,業主一般不來往,各人過各人的日子。有事找物業解決,不逼急了不會成立“業主聯合委員會”。

老城四合院(尤其是大雜院)居民之間的那種親密,比如誰家有好吃的東西總是分給鄰居一些,在樓市是看不到的。個人就是個人,彼此之間無須來往。每位特定的業主,白天上班就接觸得足夠了,回來後就是休息,要的就是親人間的那種親情。至於鄰裏之情,大約遠了些,就不需要了吧。一般有事找物業,因為給他錢了麼,是他應該幹的,就無須再麻煩鄰裏了。即使是鄰居之間談得來,也無須相互串門,每個樓市都有會所——您二位想聊天,要麼進會所喝杯咖啡,要想便宜,就在林蔭道上遛彎時說吧。

在北京的北邊,在北五環的外邊,一東一西開辟了兩個很大的樓市,一個叫回龍觀,另一個叫天通苑,房屋價格相對便宜。北京一些單位在那兒給職工買了房子做分配之用。我有許多朋友搬到這兩處去了,多是文化界人,有的是別墅性質,有的則是真正意義的家。我相信這裏的未來,是會很看好也很實用的。當然,也有人特意多買了等待升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