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龍門看過鯉魚飛躍的盛況,那龍門高達數十丈,急湍飛瀉,其勢洶湧,壯麗非凡,鯉魚逆湍飛躍,屢撲屢起毫不畏怯,隻可惜,沒能看到鯉魚真能躍過了龍門的奇景。
石鱗魚隻產在山東泰安。張作霖的老師趙爾巽是泰安人,他曾帶我在泰安吃過蘿卜絲石鱗魚湯。如今回味,其香還在齒頰之間呢!
唐先生就這樣悠悠著度過了幾乎一生,吃也吃了,玩也玩了,思索玩味也都差不多了。退休後才趁閑暇,一篇篇寫將出來。一寫便也上了癮。盡管每篇字數不多,但終究都出自他對於飲食文化整體的認識和把握。對照一般的文人,他起筆是“過晚”了,況且由於海峽兩邊的隔離,使得大陸飲食專家都不太曉得他。但他寫作的取法確乎很高——有縱也有橫,一構架就是個中國飲食文化的大格局。這,似乎又是台灣學者的好習慣。
想對唐、許先生兩位前輩的人生道路做些探討。今天大陸對許先生的基本評價,認為他作為梅蘭芳的秘書是稱職的,對京劇界貢獻很大,仿佛僅此而已。實際許晚年曾做《許姬傳七十年見聞錄》一書,主要敘述其外祖父徐如靖對他的教誨。其外祖父乃是戊戌變法中的重要人物,先提攜過康有為,後來也曾錯誤地支持了袁世凱,晚年為此痛悔不已。外祖父本來是很想栽培許的,很想把他引領到政治道路上去。但戊戌變法的失敗,讓他們家族退縮了;也因為許自幼身體太差,沒本錢親身投入到時代大潮之中。於是這才容許輔佐上梅蘭芳,並在這條道路上終其一生。試想:如果戊戌變法沒有失敗,如果許姬傳自幼身體再好一些,他完全可能成為政治人物去搏擊風雲,從另一條路為國家做出貢獻。如果這成為了事實,那麼與現在的“京劇許姬傳”之間,究竟哪個更有價值?如果在過去,當然認為是前者更好。可經過近年諸多的反思,又覺得有他許姬傳一輩子呆在梅蘭芳身邊,其貢獻也是不能小看的。同樣,我們再去研究一下唐先生——他是瑾妃的侄孫,這瑾妃似乎是保守和穩妥的;而同時又有一位珍妃,她和光緒皇帝的關係更激進也更革命。如果唐幼年能更多接觸珍妃,如果光緒的政治改革得到成功,那麼唐一生的命運也就可能發生根本性的轉變。如果是這樣,那個激進而革命的唐,與現在退休後才寫飲食文章的唐,究竟哪個對社會的貢獻更大?結論也依然和剛才說許先生的一樣,不要絕對化,更不必厚此薄彼,時代就是存在了許多“一言難以道盡是非”的人生契機,時常有許多三岔路口擺在你的麵前——選擇這一條,你一生就奔彼而去;選擇了另一條,一生就朝此而來。在“向彼去”與“朝此來”之間,或許有些高低上下的分別,但千萬別太絕對。大家想想,如果當年多了一位骨瘦如柴的“許革命者”,而梅蘭芳身邊卻失去那樣一位可信任的“膀臂”,究竟是哪種結局對國家“更上算”?這結論不好下,我也就不費力了。但在“一點論”與“兩點論”之間,其優劣高下倒是不難判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