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關公怕曹操(2 / 2)

那場戲小郭演得失常,平時很高很亮的嗓子,卻怎麼也唱不出來了。回到了側幕裏,對迎上前的老導演說:“從來都沒這毛病,怕和曹操對眼光!從大道理說,他是敗將,我是勝方,我為什麼要怕他呢?”老導演哼了一聲:“可人家是袁世海啊,他演過多少戲裏的曹操啊,和他一塊演戲的關公又有多少啊!”

第二天,小郭去到袁先生住的客房,向這位爺爺輩的名家請教:“我怎麼不敢和您對眼光呢?”袁笑了:“這種眼光叫不怒而威,你一時還真對不上。我也不難為你,後天晚上咱爺倆還有一場,這場舞台調度變一變。你別在幕後唱那句導板‘耳邊廂又聽得曹操來到’了,讓你的人馬都從下場門出來,你也在旗幟的遮掩下悄悄上場。你‘鉚’上勁唱這句導板,一定拿下‘好兒’來。這樣,你的信心、底氣就能充足得多。然後你的士兵把旗子一撤,咱倆再對眼光,你大約就不會再發抖了。當然,這是權宜之計。你真想唱好這個關公,等有空的時候,我把當年李少春、李萬春、高盛麟甚至更老的老前輩,他們都是怎麼唱的——我一一說給你聽。唱紅生戲的,一輩子能把其中一兩出唱得‘到位’了,就應該說不易……”

郭玉麟回到北京,在其後若幹年中,他在京劇上沒怎麼“唱出來”;後來轉到電視電影上,倒幹得不錯。我與他已多年沒見,昨天在王府井的麥當勞遇到了。我問他如今在哪兒,他答以“關係還在京劇院掛著呢”。因為各有各的事,沒來得及細聊。寫到這裏不禁沉思,他離開劇院幹上了影視,究竟是耶非耶?不好說。還可以反問自己,我放棄了最初的編劇行業,而延伸到今天的自己,也不妨問一聲是耶非耶,同樣不好回答。世界上的人(與)事,往往需要分開,人是人,事是事。人是“人挪活”,事卻仍然需要有人做,走的人不做了,就由留下的人把它做好吧。如果人太多了,擁擠在一起,往往誰也做不好,甚至根本沒法做。“自動”走了一些人,留下的人反而好做了。至於這“自動”走的人,也可以分成兩種,一是主動的,二是被動的。其實主動被動全都無妨,找到了新地方,把老地方得到的經驗教訓都擱進去,就一定能比從前幹得好。關於這流動中的學問,似乎還值得再做另一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