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海內存知己(2 / 3)

真正的友誼可以使人生更光明,更愉快。但友誼,要靠忠誠去播種,靠熱情去灌溉,靠善良去培養,靠諒解去護理。正像水草肥美的地方鳥兒多一樣,心地正直的人朋友才多。

青山橫北郭

青山橫北郭,白水繞東城。

此地一為別,孤蓬萬裏征。

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

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

唐·李白《送友人》

友人要走了,詩人策馬送行。他們並肩緩轡,情意綿綿;彼此拱手,千叮萬囑,竟不知不覺來到了城外。隻見遠處青翠的山巒橫亙在城北,那波光粼粼的潺潺流水,環繞城東緩緩而過。從此一別,友人就要像那孤零零的蓬草,隨風飛轉,飄到千裏之外去了。那天上的一抹白雲,任意西東,恰似遊子漂泊四海,行蹤無定;那遠處的一輪夕陽緩緩西下,猶如手足之情,難舍難分。可送君千裏,終有一別呀!就在這揮手之間,連那兩匹坐騎,也仿佛不願意彼此離開,禁不住引頸示意,發出蕭蕭長鳴。

人的生活,離不開友誼,但要獲得真正的友誼又確實不易。

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隻要友誼在,不管你是過河渡江,還是穿溝越壑,所到之處都是橋梁。

桃花潭水深千尺

李白乘舟將欲行,

忽聞岸上踏歌聲。

桃花潭水深千尺,

不及汪倫送我情。

唐·李白《贈汪倫》

這首表達真摯友情的七言絕句,是李白的名篇《贈汪倫》。

汪倫本是桃花潭附近一村民,讀過幾卷書,好吟幾句詩,因而一向仰慕李白的詩名,總想跟他交個朋友,見上一麵。然而,如何才能見麵呢?他想,自己找上門去,又擔心貴人眼高,難以結交;如果寄希望於邂逅,恐怕做夢也難實現。想來想去,辦法隻有一個,那就是設法請李白上門。於是他就在這個“請”字上苦苦思索。功夫不負有心人,靈感終於來了。他給李白修書一封,說:“君好遊乎?此處有十裏桃花。君好飲乎?此處有酒店萬家。”李白接書,欣然前往。可到達之後才發現,所謂“十裏桃花”,根本就沒有桃花;所謂“酒店萬家”,全村就隻有一家酒店。是汪倫騙人嗎?不是。原來桃花潭是個地名,那“十裏桃花”實際上是桃花潭一周的長度,“酒店萬家”也隻是這家店主姓萬罷了。了解了真情後,李白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對汪倫的聰明才智和交友的真情實意倍加讚賞。雖然沒有十裏桃花,但碧波蕩漾的桃花潭也十分迷人;雖然沒有酒店萬家,但汪倫家釀造的陳年老酒也一樣味美香醇。佳景、美酒、真情,千金難買,一生難尋,李白深感不虛此行。

李白告別了朋友,登舟正欲啟程,忽然間河岸上傳來了汪倫為他送行的歌聲。這高亢的歌聲包含了多少叮囑,多少祝願,多少深情!他曾為仕途的坎坷、官場的黑暗而憤慨,曾為世態的炎涼、人情的冷暖而感歎,此情此景也使他確信人間還有真情在。於是,他從內心深處發出呼喊:“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

友情的可貴就在於它的淳樸和真摯,它不摻雜絲毫私利;友情的可貴就在於它遊離於權力、金錢、幫派之外,它是任何壓力都不能使之變形的特殊物質。

思君若汶水

我來竟何事,高臥沙丘城。

城邊有古樹,日夕連秋聲。

魯酒不可醉,齊歌空複情。

思君若汶水,浩蕩寄南征。

唐·李白《沙丘城下寄杜甫》

這是李白在石門(今山東曲阜東北)送別杜甫之後,寓居沙丘城時寫下的。

詩人送別了好友杜甫,想起了兩人朝夕相處的那段充滿友情與歡樂的日子,悶悶不樂地獨自回到乏味的沙丘城。待在這裏能幹些什麼呢?詩人更覺孤寂了。那城邊的老樹在秋風中瑟瑟作響,更引起他對故友的相思眷念。李白喜歡喝酒,但魯地的美酒他不想喝了;李白愛好音樂,但齊地的歌聲他也不想聽了。詩人沒有閑情逸致啊!此時此刻,他的心潮已像浩蕩的汶水流向遠方,流到南遊的杜甫身旁。

杜甫也思念李白。在魯地與李白分手後,隻身南遊,路途中他時時惦記著李白,致使“三夜頻夢君”。杜甫遊到秦州時天氣突變,他關心地詢問李白:“涼風起天末,君子意如何?”後來因參加永王李璘的幕府,李白被捕入獄,杜甫悲痛長歎:“君今在羅網,何以有羽翼。”這是何等忠誠啊!在十幾年的風風雨雨中,他們互相惦念,互相關懷;在漫長的歲歲月月裏,他們互相勉勵,互相尊重。李白對杜甫情真意切,杜甫對李白一往情深。這才是一對真正的朋友。

飛揚跋扈為誰雄

秋來相顧尚飄蓬,

未就丹砂愧葛洪。

痛飲狂歌空度日,

飛揚跋扈為誰雄?

唐·杜甫《贈李白》

杜甫與李白是齊名的詩魁,也是忠誠的摯友。二人相互尊重,彼此傾慕,而杜甫對李白更是衷心讚美,愛護備至。在現存杜甫的一千四百餘首詩中,與李白有關的近二十首。專門寄贈或懷念李白的就有十首。

李白因永王李璘事件受牽連身遭不幸時,杜甫日夜思念,積慮成夢,數次賦詩慰問,“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感歎天道對李白不公。

李白裝作狂癲,人們都說該殺時,杜甫卻仗義執言:“吾意獨憐才。”後來,李白因懷才不遇而放蕩時,杜甫又寫下了這首《贈李白》,以善意而又嚴厲的態度規勸老友:你怎麼能整天這樣狂飲放歌、借酒澆愁,白白地打發日子呢!你這樣舉止跋扈、趾高氣揚,是在向誰稱雄呢?老朋友啊,請珍重自譴。這真是朋友的坦誠之聲,知己的肺腑之言。

人們常感歎知音難尋。是的,真正的知音,不因朋友得誌而捧場,不因朋友出眾而嫉妒,不因朋友失意而冷落,不因朋友不幸而疏遠。真正的知音,不投朋友之所好,不為江湖義氣所俘虜。能直言不諱地說出朋友的缺點、錯誤甚至罪過的,尤為真正的知音。

“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多麼尖銳的言辭,但又是多麼炙熱的友情。難得啊!

文章憎命達

涼風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鴻雁幾時到,江湖秋水多。

文章憎命達,魑魅喜人過。

應共冤魂語,投詩贈汨羅。

唐·杜甫《天末懷李白》

每當吟誦起杜甫的這首《天末懷李白》,誰能不為杜甫、李白兩位偉大詩人真切而深厚的友誼而傾倒呢?

安史之亂爆發以後,人民陷入了水深火熱的戰亂之中,杜甫也飽受顛沛流離之苦。不久,關中大旱,為養家糊口,杜甫不得不棄官流浪到秦州(今甘肅天水)。而這時的李白卻因永王李璘事件的牽連,被流放夜郎。但在流放途中遇赦,已經還至湖南。兩位詩人在相互思念著,然而天各一方,山高水長。

秋風乍起,遠在秦州的杜甫已感到陣陣涼意。詩人深知人海蒼茫,世路凶險,惦記著流放天涯、生死未卜的李白。杜甫不知多少次仰望蒼穹,盼鴻雁給他帶來摯友李白遇赦的近況,然而音信杳無,鴻雁不至。他又念及老友路上,瀟湘洞庭,風波險阻,何堪忍受,真是心急如焚。才華出眾者,總要遭到惡人的陷害和誹謗,命運總是多舛不幸的。“文章憎命達,魑魅喜人過”,這是自古以來才智之士的共同命運呀!李白的遭遇多麼像被讒放逐、自沉汨羅的屈原啊!詩人仿佛看到義憤填膺的李白,正在揮筆賦詩,向千載冤魂傾訴自己內心的不平和憤懣。這就是杜甫在危難之時向摯友李白奉獻出的一顆拳拳憂思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