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天真的童年,多麼天真的童年生活,多麼天真的童年生活的美!
回顧童年會增你力量,會添你快樂,會使你的品格永遠帶著童稚的淳樸和芬芳。
月白庭空樹影稀
月白庭空樹影稀,
鵲棲不穩繞枝飛。
老翁也學癡兒女,
撲得流螢露濕衣。
宋·陸遊《月下》
秋風吹來,花因寒冷而凋謝;寒流襲過,葉經秋霜而隕落。庭院空空,唯有一片蒼白的月光和光禿的樹枝投下淒涼的疏影。幾隻棲息不穩的喜鵲在不停地繞著樹枝上下驚飛。一群天真爛漫的孩子在這冷落的庭院裏無憂無慮地嬉戲著,忘記了深夜。一位白鬢老翁也像癡迷的孩子一樣,竟不顧庭院裏的霜露打濕衣褲,在東奔西跑地撲捉那閃閃發光的流螢。
這位老翁,就是南宋著名愛國詩人陸遊。他精神失常了嗎?不,他相當清醒。他百無聊賴了嗎?不,他無限癡情。
陸遊啊,陸遊!他有的是智慧,但不會拍馬;他有的是才華,但不會奉迎。所以即或在“月白庭空樹影稀”,苟延殘喘的南宋小朝廷裏,也隻能落得個“鵲棲不穩繞枝飛”而無立錐之地的下場。
陸遊啊,陸遊!他命運多蹇,災難重重。他因“喜論恢複”而被奸臣金榜除名,他因讚助張浚北伐而被投降派黜免家居,他因親臨前線衛戍大散關而為主和派所不容,他因開倉濟貧而以“擅權”被撤職歸鄉。然而在危厄之中,處混濁之境,陸遊老人仍像一塵不染、天真爛漫的孩子一般忘我、癡心。隻要看見一束光明,隻要發現一隻流螢,他都要去追尋個不停。
陸遊啊,為國為民一片癡情,庸人們可能會嘲笑他,但豈不知“癡”字,正是他大力、大智、大勇的外形。
柳暗花明又一村
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簫鼓追隨春社近,衣冠簡樸古風存。
從今若許閑乘月,拄杖無時夜叩門。
宋·陸遊《遊山西村》
一位中年人,踽踽於山陰(今浙江紹興)道上。一路走來,有應接不暇的風光物象:那蓊鬱的會稽山下,有治水夏禹的陵寢;那巍峨的城池裏,有越王臥薪嚐膽的高台;那清清的碧水邊,有書聖潑墨的蘭亭……他就是陸遊。陸遊因為極力讚助張浚北伐而被投降派羅織罪名罷官回鄉,過著寧靜簡樸的生活。家鄉父老伸出雙臂,歡迎了詩人。鄉音鄉情,撫慰著一顆飽經憂患和磨難的心——婚姻的不幸、權奸的排擠、同僚的譏謗,已使陸遊嚐盡人間辛酸,而出仕的艱難、官場的浮沉和難以實現收複失地的抱負,更使陸遊怒火中燒。然而一切都過去了,被罷官後的陸遊變成一個完全自由的人,已是竹籬茅舍的常客了。
那是一個春光明媚的日子,陸遊出訪到一個小小的村落——山西村。一路上,青山裹著青山,綠水抱著綠水,似乎是無路可走了。但一拐彎,豁然敞亮,一條小路又蜿蜒出現。隻見前麵柳色深綠,花色紅豔。喲,原來又是一座小村莊。一進村,熱情好客的鄉親就捧出臘月間釀造的渾濁的米酒,端上豐盛的雞鴨魚肉來款待詩人。席間,忽然傳來一陣吹吹打打的簫鼓聲,這分明是立春後祭拜土地神的日子又臨近了。鄉民們個個衣著樸素,仍保留著親切的古老習俗。多美的土地,多美的人啊!今後我若有空閑,一定拄著拐杖,踏著月光經常來拜訪鄉親們。
或許應當慶幸陸遊的抉擇——同農民的親密往來,給詩人開啟了一片新天地,使他深深體味到另一番人生:原來世上並非隻有爭鬥和傾軋,原來人間還有善良和真誠!在汙濁的封建官場裏消磨的陸遊,終於又回歸到純淨的大自然和質樸的農民中間來了。
神奇的大自然和黃土地啊,一切真、善、美都從這裏啟程。
借與門前磐石坐
黃塵行客汗如漿,
少住儂家漱井香。
借與門前磐石坐,
柳蔭亭午正風涼。
宋·範成大《夏日田園雜興十二絕》(其九)
南宋著名詩人範成大晚年患病隱居石湖(在今江蘇蘇州),他在鄉村的日子裏被恬靜的農家生活和人倫關係所深深感動。
烈日當頭,在黃塵飛揚的路上,一位行路人滿頭大汗地向前趕去。路旁的莊戶人真摯、熱誠地招呼著,請他到自家門前歇息乘涼:
“客官,大熱天,歇歇腳再走吧。這裏有井,打點水來洗漱洗漱……別看正當晌午,你坐在俺這柳下的石礅上,可風涼哩!”
啊,好個柳蔭小憩!井水是那麼清涼,磐石是那麼光滑,柳蔭是那麼幽靜,主人是那麼可親。這一切,看似平常而又不平常。對於烈日下揮汗如雨、勞累不堪的陌生路人,實在是求之不得。你看,村戶景物美,景因人更美;農家鄉情濃,情因人更濃!一幅“柳蔭小憩”圖,就美在農家的心底裏。
人生,誰不需要他人關心?世間,誰不應該關心他人?關心,不隻在給予的多少,而在一顆友善純潔的心。
朋友,在生活中請給他人一瓢井水、一塊坐石、一片柳蔭吧!
白鳥無言定自愁
枕簟溪堂冷欲秋,斷雲依水晚來收。
紅蓮相倚渾如醉,白鳥無言定自愁。
書咄咄,且休休。一丘一壑也風流。
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覺新來懶上樓。
宋·辛棄疾《鷓鴣天·鵝湖歸,病起作》
淳熙八年(1181),辛棄疾因不畏強暴、整兵奮戰而被罷官,退居江西上饒的帶湖長達十年。
有一年春天,辛棄疾生了一場大病。病愈初起後,他遊賞了帶湖附近的名勝鵝湖寺。回來後,詞人滿懷惆悵,情不能已,寫下了這首蒼勁悲涼的《鷓鴣天》。
黃昏時分,詞人躺在溪邊廳堂的竹席上,頓覺涼氣襲人,分明秋天快到了。抬眼望,一股股雲煙飄浮在湖麵上,直到傍晚才慢慢地收斂。湖上朵朵蓮花斜出水麵,相倚靠著,似喝醉了酒的紅臉大漢——莫非是隻知恬嬉的文武官僚們的化身?而那些慣喜高飛的白鷺啊,此時卻憂心忡忡地站在淺水中,不鳴也不動,悶悶地等待著苦難黃昏的降臨——這分明是屢遭壓抑的抗戰誌士不得展伸!麵對腐敗無能、日益衰落的南宋朝廷,久病初愈的辛棄疾真是無可奈何啊!要麼學晉代的殷浩吧,整天用手指在空中畫著“咄咄怪事”四個字,可又有什麼用呢?還不如像唐代司空圖那樣,找個好地方退隱,築個名叫“休休”的亭子,憑欄遠眺,細細地觀望那一條條溝壑、一座座山丘,不也夠風流的嗎?可是近來筋力衰減多了,雖然想上樓走走,卻又懶得動彈。
辛棄疾同多數封建社會的失意文人一樣,一旦落魄江湖,往往走上曠達自適、笑傲山林的道路。然而,這種融儒、佛、道三位於一體的複雜的人生態度,表麵看來已超俗拔塵、樂天知命,其實是含著淚水的痛苦微笑——寄情於山水之樂又怎能消除內心的極度痛苦呢?眼下“紅蓮”得勢,蠅營狗苟之徒跋扈,目睹“白鳥”受氣,精忠報國之士遭劫,怎能不悲憤填膺!想當年“氣吞萬裏如虎”,到如今卻隻能“書咄咄”、“且休休”了。什麼“一丘一壑也風流”,消愁解悶,聊以自慰罷了;什麼“但覺新來懶上樓”,英雄無用武之地罷了。
詞人是無力回天的,但是在天塌地陷之際仍能沉靜自若,在打擊壓力之下還保全真人的原形本色,即或曆經近千年的風雨,依舊英姿無損,熠熠生輝。
茅簷低小
茅簷低小,溪上青青草。
醉裏吳音相媚好,白發誰家翁媼?
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
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
宋·辛棄疾《清平樂·村居》
人都有老的時候,當他不能再為社會和子孫創造價值時,難道就失掉了自身價值而自暴自棄嗎?八百年前的宋代詞人辛棄疾在他的《清平樂·村居》詞中,為我們留下了一張絕好的農家老人晚年生活的彩照:
“茅簷低小”,村居景色好。茅屋依傍小溪,溪邊滿是芳草,溪東豆田碧綠,溪頭蓮蓬嫩好……
“茅簷低小”,村居人更好。看,一對白發夫妻,操著鄉音相互取悅。偌大年歲還那般親昵,分明帶了幾分醉意——人到老年,難得這麼甜蜜!老者如此適意,幼輩定然中意。可不是嗎,大兒忙著鋤豆,二兒忙著織籠。淳樸為天性,勤儉是家風,農家兒女都知道過日子,全指靠辛勤勞動。溪頭還有個饞嘴兒。小家夥剛才大概還傍著桑蔭學種瓜,轉眼之間又橫臥在這兒剝吃蓮蓬。他口邊流出香汁,鼻孔帶著聲息,不纏人,不淘氣,光著屁股在大自然中自尋樂趣……“茅簷低小”,生活情趣可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