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3 / 3)

一個弱女子能在高官公堂之上,嚴刑拷打之中,為爭自由,保正義,像昆侖砥柱,立定腳跟不動搖;為捍衛人格,不誣不陷,像泰山古鬆,狂風暴雨不屈服,可敬可歎!真正是個有棱有角的靈與肉!

揀盡寒枝不肯棲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

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

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宋·蘇軾《卜算子·黃州定慧院寓居作》

這首《卜算子》是北宋著名詞人蘇軾自我精神的寫照。

也許你已知道在唐宋散文八大家中占有重要地位的蘇軾,也許你已熟悉在詞壇上開一代豪放詞風的蘇軾,可是,你是否知悉具有政治家風範、剛正不阿、屢挫不餒的蘇軾?

積貧積弱的社會現狀,必然引起政治上的大變革。蘇軾正生活在北宋這一特殊的曆史時期。他不同意王安石變法的全部內容,因而以“烏台詩案”下獄,幾乎送命;後來,又因不讚成舊黨盡廢新法全行舊製,結果被貶到邊遠地區。在新舊兩派的競爭中,他獨樹一幟,真猶如縹緲的孤鴻。

他一生在政治上雖屢受挫折,身處“缺月疏桐”的環境,備嚐“有恨無人省”的淒冷,但是,他並不消極頹喪。他在文藝創作上始終孜孜不倦,他在為人處世上始終剛直不阿,他在地方吏治上始終關心人民的疾苦。不管處境多麼寂寞、清冷,他也像鴻鵠一樣擇處而棲,絕不人雲亦雲,亦步亦趨。蘇軾在生活的十字路口上能做出人生的充滿理性的選擇,這在那樣的社會,實在是難能可貴的。

蘇軾其人隻不過是曆史攜之而去的匆匆過客,但他的人生哲學,卻征服了不知多少後來人。

經年塵土滿征衣

經年塵土滿征衣,

特特尋芳上翠微。

好山好水看不足,

馬蹄催趁月明歸。

宋·嶽飛《池州翠微亭》

南宋抗金名將嶽飛,以“還我河山”為己任,“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他從二十歲從軍到三十九歲被秦檜陷害身亡,為保衛南宋半壁河山、收複中原,轉戰南北,雖曆經磨難,而矢誌不渝。然而叱吒風雲的將領,也是血肉之軀,他對好山好水也有深深的戀情。

長年的征戰使嶽飛全身掛滿了塵土,甚至來不及多看幾眼壯麗的山河。難道他不愛美嗎?不,當一個特殊的機會使這位赫赫有名的戰將在戎馬倥傯(kǒnɡzǒnɡ)中登上池州的翠微亭時,他被陶醉了。他一會兒俯瞰,一會兒遠眺,滿眼風光看不夠——多好的山,多好的水啊!此刻,馳騁沙場、為國征戰的嶽飛激動不已,那愛山河的烈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燒,其熾熱似乎要熔化他的堅硬的盔甲。可惜,號角陣陣喚,馬蹄聲聲催,好景還沒賞夠,他又匆匆踏著月光奔馳而去了。

嶽飛的這首《池州翠微亭》向人們捧出了一顆愛美之心。誰也不愛戰爭,但在民族存亡千鈞一發的關頭,又不能不奮起抗爭;誰也不愛去死,但在江山社稷危在旦夕的時刻,又不能不為國捐軀。

千古將士的真善美都凝聚在哪裏?大漠的孤煙,長城的垛口,塞外的荒城,征戰的甲胄。

昨夜寒蛩不住鳴

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裏夢,已三更。

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

白首為功名,舊山鬆竹老,阻歸程。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宋·嶽飛《小重山》

嶽飛不是詞人,但他的這首《小重山》與《滿江紅》一樣,千百年來都在震顫著人們的心靈。

紹興七年(1137),正當抗金前線士氣大振,捷報頻傳,收複中原在望的時刻,昏庸的宋高宗趙構再次起用投降賣國的漢奸秦檜。嶽飛和許多愛國誌士一樣,受到投降派的壓製和阻撓。

那是一個深秋的夜晚,嶽飛恍恍惚惚地進入了夢鄉:他正在率部南征北戰,過長江、越高山,直逼敵營,失去的江山眼看就要收複。可好夢不長,嶽飛被不停鳴叫的蟋蟀聲驚醒,睜眼一看已經是夜半三更了。在這夜深人靜之時,嶽飛獨自披衣起床,心思重重地繞著台階來回地踱著。那朦朧的月色輕紗般地罩著他內心因社稷頹敗的孤寂和為國壯誌難酬的憂憤。嶽飛二十歲從軍,出生入死,誓為民族存亡與金兵血戰一場。但十年過去了,頭發白了,鬆竹老了,可由於投降派屈辱求和,阻撓抗金鬥爭,至今也未能打回中原,這怎能不使嶽飛義憤填膺,憂心如焚呢?像春秋時代善鼓琴的俞伯牙,當他的唯一知音鍾子期死後,就破琴斷弦一樣,嶽飛的抗戰救國的主張又有誰能理解呢?

嶽飛不堪在清醒中墮落。他在理性的召喚下堅韌不拔,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仍在統率嶽家軍血戰金兵。最後竟慘死在風波亭上。

怎樣衡量一個人是否偉大?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嶽飛正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