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州,剛結束廝殺的狄家院內躺滿了血肉模糊的屍體,四處彌散著濃重的血腥味,就連院內那泉清涼的池水也未能幸免,被染成豔麗的紅色。
“霍騫,枉我如此信你,還將堯堯……許配於你,我真是瞎了眼,你為何如此待我狄家?”狄崇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眼前的事實卻是最好的證明,此時的霍騫一改往日的謙遜,像是地獄中索命的無常,將狄家上下殺了個精光。他眼睜睜的看著夫人被連砍數刀在他麵前氣絕身亡,兒子執江雖有反抗,可中了毒根本提不起劍,也同樣慘死在亂刀之下,可憐他那懷有身孕的兒媳一屍兩命,他也身負重傷,無力地癱倒在地上。
“為何?你竟然忘了自己種下的孽根,你確實瞎了眼,這麼多年都沒能識出我是誰。”霍騫站在他的麵前,低頭看著這個他萬分痛恨、狼狽不堪的滅族仇人,看狄崇文不解,他投來狠厲的目光,灼灼如炬,“陳冀興!”
狄崇文頓悟,吊著最後一口氣張嘴想要說些什麼,轉而死死地拽著他的衣袖懇求,“放了……堯堯……”
“她和你們不一樣,我自然不會傷她!”一劍刺入他的胸膛,扯平衣袖上血色的褶子。
劍鋒上的血滴在細碎的石子縫裏,染了一路,霍騫走進揚輕苑內,“騫哥,快來推我一把!”霍騫聽到箏堯喊他,走過去才發現是錯覺,也對,他已經將她送遠了,遠到此時定不會出現在這裏,她的秋千被風吹得前後擺動,與這院內的場景格格不入。
等了這麼久,終於報了家仇。十七年前,他本是京郊富賈之子,一家人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隻因父親偶然救了一位大夫便招來了殺身之禍,那日來血洗陳家的人便是他狄崇文,至今他仍記著狄崇文當時殺人不眨眼的殘忍模樣,母親將他關進密室不準他出聲,待他走出密室,父親和母親已經躺在地上,毫無氣息,整個陳家唯獨他僥幸存活。
他如今用同樣殘忍的手法報複仇家,狄家世代武功高絕,若不是提前在他們的飲食中下了軟骨散,他不可能就這樣順利得手,可他心中卻沒想象中那般暢快。
當年,他得知狄崇文長居兗州,為此他輾轉來到兗州,身上帶的銀兩被偷,途中差點餓死,被路過的士兵救回軍營,將軍霍章看他是練武的好苗頭,將其帶回府中收為養子,他自知憑一己之力報不了仇,所以便借這個身份,努力練功,日夜籌謀,一直尋找報仇的機會。好在無人知曉他的真實身份,隻知他逃難來到兗州,無親無故。
他試著接觸狄家,不惜與狄家長子執江結為摯友,這使他親密接觸了狄家,他們渾然不知他的身份。一切進展的非常順利,他深信大仇得報指日可待,可未曾想到的是,他竟然喜歡上了仇家的女兒,狄箏堯,她的一顰一笑皆能牽動他的心頭,他喜歡她喚他騫哥,喜歡她懶散的依偎在他懷中,喜歡她調皮搗蛋……他們之間的種種使他變得猶豫不決,處處要考慮她的感受。
直到前幾日太子親信的出現,這一切才得以改變,他得知箏堯的身世後高興壞了,原來他與她之間並無什麼血海深仇。此次借她生辰騙她到京都遊玩幾日,送走她後他便按計劃滅了狄家,是為了避免她看到狄家的遭遇痛苦,畢竟在她心中他們是她的親人,他害怕她視他為敵。雖然他明知這個計劃欠缺周全,卻可以免去不少麻煩,日後他會與她慢慢解釋。待京都那位找到時機揭開真相,他便可以安心的和她在一起。在此之前他會想辦法瞞著她,即便知道了這件事,到時候把真相告訴她,她定會理解他的苦楚。
“將軍,少一個人!”夏立歡清點過屍身走過來。
“誰?”霍騫心中忐忑。
“銀柳!”銀柳是箏堯的侍女,她雖是小小侍女,卻深諳狄家劍法,不容小覷,狄家如此狀況,她此時定會去京都找箏堯。霍騫料想不妙,一拳打在身旁的石柱上,“趙津……”
夏立歡打斷了他,“將軍,立歡願前去。”她武功雖高不過她,可這一身的用毒本領也不是白得來的。
夏立歡是霍騫的侍衛,也是大魏赫赫有名的製毒高手,她練成的蝕彌散被稱為天下奇毒,半柱香可將屍體融化殆盡,此時也排上了用場。霍騫的親兵一個個裹得嚴嚴實實的,蒙住嘴,帶著手套在狄家院內撒了蝕彌散,待屍骨融化開始融化,眾人離去。
“駕——”銀柳在疾風中騎著快馬,為了提防霍騫傷害小姐或者她遭遇不測而不能將狄家變故告知小姐,出發前她已經放了信鴿給小姐傳消息,好讓她早做準備,可憐的小姐,她該如何麵對如此慘痛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