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勝:哈哈,新郎單腿跪下!
朱全寶眨巴眨巴細眼睛,此時,眾人又齊聲斷喝:“跪下!”
朱全寶一個激靈,單腿跪下,看著劉鳳英嘿嘿地笑:喳!奴才叩見老佛爺!
劉鳳英又羞又臊,嗔:出什麼洋相,你是老太監呀?
吳勝笑著喝斥:香櫞的表兄,木瓜!那年在村口大槐樹底下,摟住劉鳳英親嘴的勇氣哪去了?”
朱全寶:哎呀,英雄不提當年勇嘍!
眾人哄然大笑。
劉鳳英無地自容,跺腳唾罵:攪沫嚼舌頭!
朱全寶:吳勝老弟,當著禿子不說光,當著癩子莫說瘡哪。
曹天蘭佯怒:吳勝,不準揭人家的短!
吳勝:是!大姐。
朱佩華:朱全寶,隻管咧著蛤蟆嘴呆笑幹嘛?趕快獻花呀!
朱全寶趕緊獻花,劉鳳英羞澀地接過,朱全寶趁機攥住劉鳳英的手指,紳士般親吻。這一下,仿佛炸了窩,屋裏沸騰了,眾人跟著起哄、叫好,有人吹起了口哨。
曹天蘭笑罵:醜人多作怪,從哪裏學的這些洋活兒?
朱全寶:嘿嘿,大姐,我是看著電視上學的,與國際接軌哪!
在哄笑聲中,朱全寶揉搓著膝蓋,剛要起身,吳勝又是一聲斷喝:慢!
吳勝:新郎向新娘表忠心!
朱全寶:哎喲,我的媽,忠不忠,看行動,拚著老命跪了這半天,還不算忠心呀?
又一陣哄堂大笑。
吳勝:說具體點!
朱全寶:嘿嘿,肚饑吃飯格外香,年老娶妻分外親哪!
在一片叫好聲中,朱全寶趔趔趄趄地站了起來,咕噥一聲:六月的黃瓜九月的椒,老而不中用了,老胳膊老腿了。
吳勝笑罵:媽的,老胳膊老腿的,還折騰什麼?就不怕累趴下呀!
哄笑聲中,有人大聲嚷嚷:老驢拉磨,磨子不倒驢子倒!
朱全寶:嘿嘿,各位聽著,驢兒老,磨兒破,驢兒拉出一身汗,磨兒抱怨轉得慢;驢兒精神重抖擻,隻圖幸福不要命,磨兒轉得嗬嗬笑,驢兒樂得昂昂叫,哎呀,我的媽哎,快活如山倒……昂,昂嗤昂嗤昂……
“轟”地一聲,差點笑塌屋頂。
劉鳳英掩臉跺腳:哎呀,攪沫嚼舌頭,羞煞人了!
曹天蘭笑罵:朱全寶!你這個禿葫蘆細眼睛,竟敢當著新娘子娘家人的麵……嗯……
劉鳳英小聲提示:攪沫嚼舌頭。
曹天蘭:噢,攪沫嚼舌頭……咯咯,大妹子,走,跟大姐上樓去,咱不嫁了!
朱全寶求饒:大姐息怒,我是禿子打傘,無法(發)無天;細眼睛看包公,小瞧大人了,求求你把新娘子留下![打躬作揖]求求大姐,君子成人之美喲!
哄笑聲一浪高過一浪,許多婦女笑岔了氣,捂著肚子喊爹叫媽,幾個年紀大的嘖嘖有聲:還是當年的周活寶!
吳勝:曹大姐,念他年幼無知,看在隊友的麵上,且饒他一回。朱全寶,還不快去給新娘子戴花!
朱全寶高喊一聲“來啦!”,樂顛顛地給劉鳳英別胸花,過於激動,加上劉鳳英別扭著,怎麼著都別不上。
吳勝:朱全寶,老實點,你的手摸哪裏了?
人叢中有人喊:“坐富貴摸奶子,等不及窮忙!”引起又一陣哄笑。
胸花終於別在劉鳳英胸前,劉鳳英她羞澀地抬起頭,看見朱佩華舉著相機對著自己,一聲驚叫,趕緊別過頭。
朱佩華:新娘子,把臉轉過來!
朱全寶動手把劉鳳英的臉扳過來,大聲鼓勵:轉就轉,大方點,譬如當年登台演出。
眾人亢奮,有人高喊:“親一口!”緊跟著,眾人有節奏地高喊:“親一口!”“親一口!”……
吳勝:朱全寶,想不想親一口?
朱全寶:想!太想了!想了幾十年了!做夢都淌口水!
眾人嗷地一聲叫了起來,拍手跺腳地喧鬧……
朱全寶誇張地做了一個接吻擁抱的動作,人群炸開了,劉鳳英驚呼一聲“哎喲我的媽哎!”趕緊捂住臉。
哄笑聲中,吳勝一個暗示,原宣傳隊的人一起唱了起來:抱一抱哇抱一抱,抱著我的娘子上花轎……
山娃子趕緊過來解圍:三道茶來嘍!
眾頑童學著山娃子的川腔:“三道茶來嘍!”眾人笑著紛紛退了出去。
……………
香秀扯過曹天蘭,悄聲:曹阿姨,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
曹天蘭:說吧,看你急的。
香秀:我隻顧著忙活,把這事兒忘了,呃,我不是女方介紹人嗎,按規矩,要陪送新娘過門……
曹天蘭:嗐,就這事呀,你放心去吧,這裏的事交給我了。
香秀:咳,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是說,你能不能……
曹天蘭:哎呀,小姑奶奶,都什麼時候了,吞吞吐吐的,你是水缸裏的瓢呀?痛快點,有話就說,有屁快放!
香秀:曹阿姨,我爹那邊,是他兒媳婦玉蘭做的介紹人,玉蘭怕當著鄉裏鄉親的,抹不開麵子,就請了鄰居張大爹代替。
曹天蘭:哦,你是讓我代替你去應酬?
香秀:嗯。曹阿姨,求你了,隻有你去能行。
曹天蘭:咯咯咯,媒人媒人,不管成不成,三大碗六大盆。這現成的媒人,誰不願當?行!哎呀,你們這些年輕人哪,思想解放不徹底,替父母牽線搭橋,是為了他(她)們不再孤獨,為了他(她)們晚年幸福,好事唄,要敢作敢當。
山娃子急急過來:香秀,要上三道茶了,男女雙方介紹人都要到場,就等你去坐嘍,還大腳裝小腳的幹啥子?
曹天蘭:山娃子,我代替香秀去行不?
山娃子:要得,要得噻。曹阿姨,請嘍!
…………
媒人、新娘、新郎、伴娘、伴郎圍坐在一起吃三道茶。
劉鳳英吃了倆棗子,喝了了兩口茶,就擱下了筷子。
山娃子:吃噻,你們為啥子不吃喲?這麼好的棗子茶,倒掉多可惜呦……娘,你帶頭吃。
劉鳳英:山娃子,這是規矩。
山娃子:哪來這麼多規矩?
香秀:山娃子,入鄉隨俗。
山娃子:我聽你說過,這裏的人辦喜事,新娘子要多吃棗子、花生嘛。
曹天蘭笑著學川腔:為啥子嘛?
山娃子:棗子棗子,早生貴子,花生花生,男娃女娃花著生呦。
幾個人哄地笑了。
香秀對著山娃子瞪眼跺腳,悄聲斥罵:夯貨!
劉鳳英滿麵通紅,咳地一聲低下頭,眾人看著隻是笑。
朱全寶點點山娃子,細眯著的眼睛裏滿是笑:嘿嘿嘿,呆子女婿哎,你丈母娘都這麼大歲數了,還讓她早生貴子?還要男娃女娃花著生?生個水雞崽吧!
曹天蘭笑得顫顫地:咯咯咯,新聞天天有,沒得今天多,女婿讓丈母娘生水雞做小老弟……
眾人早已笑得喘不過氣來。
香秀狠狠掐了山娃子一把:死豬腦子!
山娃子:哎喲,我的娘哎!
香秀瞪起眼睛:還愣著幹啥子?跟我端湯圓去!
門外響起朗朗的笑聲,劉洪一身休閑服,滿頭白發,精神矍爍,黑裏透紅的國字臉上擠滿了笑容,大步跨進門,高喉嚨大嗓門地喊:恭喜啦!恭喜啦!哈哈哈……
所有的人紛紛迎上前去打招呼,親熱地喊著“老支書”……
屋裏的人趕緊起身,出來迎候。
朱全寶:老支書好!
劉鳳英:老支書,貴客貴客,快請進來坐!
劉洪:哈哈哈,恭喜你們啦!不用攙,不用攙。
…………
劉洪拂開劉鳳英,大步跨進屋,大大咧咧地坐下,樂嗬嗬地架起二郎腿,人們象被磁石吸引,呼啦啦地跟著湧了進來。
劉洪:周活寶、鳳丫頭……喔,老糊塗了,你們都是爺爺、奶奶輩了,不能再喊小名了,不合適了。
朱全寶忙著敬煙、點火:老支書,我是枯草發芽,不離舊根。小名不瞞當地人,我的綽號瞞不了父老鄉親們哪。
劉鳳英:老支書德高望重,是我們尊敬的老長輩。
劉洪:不談這個,不談這個,新婚三天無大小。全寶哇,你是屬猴的[掐指]子鼠醜牛,辰龍巳蛇,午馬未羊,申猴酉雞,戌狗卯兔……鳳丫頭小你四歲,屬鼠!
朱全寶、劉鳳英點點頭,同聲讚歎老支書好記性。
劉洪美滋滋地深吸一口煙,笑眯眯地說:喜煙吸一口,活到九十九……[動情]這喜煙,我等了幾十年哪![滄桑感]總算等到啦!就這一支?
朱全寶:哪能呢,[遞上整盒煙]你老先抽著。
劉洪看著朱全寶,不怒自威:你打發叫花子呐?摳屁眼嗍指頭,屙不出壯屎!我揍你細狗日的![揚手]
眾人嘻嘻哈哈看著朱全寶的窘態笑。
劉鳳英:山娃子,拿條“大中華”來!
山娃子:要得!
劉洪仰天大笑:哈哈哈,還是鳳丫頭孝順!這是我第一次伸手呐,這不算腐敗吧?
眾笑。
香秀端上棗子茶:老支書,請吃茶。
山娃子遞上整條中華煙:老支書,我娘的喜煙,你使勁抽,管夠!抽了越活越年輕。
劉洪仰天大笑:哈哈哈,又是喜煙又是棗子茶的。[端起碗喝了一口]啊,甜哪!嘖嘖,甜到心裏頭。
香秀:老支書,你今天就不要走了,中午讓我媽的老朋友吳勝叔他們幾個陪你喝酒,然後呢,打打小麻將。晚上呢,我們包了了兩輛大巴一起開到國際大酒店,一來算兩家會親,二來算我媽回門,三來算婚慶喜宴,招待我爹媽的長輩、親朋好友,大家在一起熱鬧熱鬧,到時候,我爹媽還要敬你老人家的酒哩。
山娃子:你再不到,我們就要去請你了。
劉洪擱下碗,抹抹嘴:禮節太多,要改革呐。你媽前天就到我家去了,說好了。
香秀:老支書德高望重,怎能怠慢呀。
劉洪仰頭大笑,聲若洪鍾:哈哈哈,好好好,別給我戴高帽子了,隻要不把我灌醉就行啦。
眾人七嘴八舌地笑著說:到時候由不得你了,一人敬一杯,要想不醉都不行!……
趙衛紅遲疑著,跨進院子門。
眾人正說笑著,朱佩華指著門口說:噯,你們看哪個來了?
吳勝瞅了一眼,鼻子裏哼了一聲:哼,毛驢兒碰門,來的不是人。
趙衛紅扭扭捏捏進來,見眾人都瞪著他,愣了一下,隨即雙手抱拳:恭喜恭喜……喲,老支書也來啦……曹大姐、葉祝生、朱佩華、吳勝……喲喲喲,當年宣傳隊的人差不多到齊啦。
常玉梅低聲埋怨:在家裏不是說好了,我代替你到場嗎?你現在來,不是自討沒趣嗎?
趙衛紅:我是來送禮的。
常玉梅:我送了,人家不收。
趙衛紅:我這禮他非收不可。
曹天蘭:嘀咕什麼呢?今天是哪陣風把趙隊長刮來啦?當年在公社文藝宣傳隊,你可是我們的頭哩。根正苗紅,老子又是公社革委會一把手,大紅大紫哩。你是雄雞頭上長塊肉,大小也是個官(冠)哩!退居二線了?咯咯咯……
趙衛紅被戧得紅頭漲臉,眾人咕咕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