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也怪我,沒有多抽點空去跟爹說說話,解解悶。
玉蘭:其實,對爹來說,你這樣做,是口幹舔露水,解不了渴。再說,我們有忙不完的事,趁年輕創下一番事業,為了這,我們連孩子都不急著要,你能每天都陪著爹?
大成:依我看,爹口幹就索性送一桶礦泉水,管夠,幹脆,給他找個老伴……喔,不行,不行,剛才我一提這茬兒,就被罵得狗血噴頭,找不著北。
玉蘭:咯咯咯,你這個大頭馬,真的找不著北了,你曉得那是爹的本意嗎?
大成:哦?
剛才,我讓你不要惹爹生氣,不要勉強爹做不情願的事。
大成:你說得對,做子女的,順遂老人的心意,就是孝順。
玉蘭:啐,周大成呀周大成,你真是個榆木疙瘩,給個棒槌就認個真﹙針﹚,爹是跟我們打太極拳哩。
大成:太極拳?
玉蘭:嗯,太極拳,不是推來擋去麼?你提出給爹找老伴,注意到沒有?爹的臉立馬就紅了,細眯著的眼睛突然間就睜大發亮了。
大成:這麼說,對了他的心事了?
玉蘭;對嘍,你是孺子可教咧,乖孩子。
大成:對心事就辦唄,還要罵人?
玉蘭:夯慫,你冷不防點破了他的心事,他臉上掛得住嗎?不罵你一頓下得了台嗎?
大成:唔,有意思。
玉蘭:我後來說的那番話,明著是順爹的心,實際上是試探爹的本意。爹心裏急,又改不了口,隻是漲紅了臉吭吭哧哧,不置可否。
大成興奮地一下子掀起被子,蹭地坐了起來:哈哈哈,爹是櫻桃好吃口難開呀,戲台上吹胡子,假生氣呀,喝哈哈……哇呀呀,這出戲唱得好哇!
玉蘭一把拽住大成赤裸的胳膊,嗔:你瘋啦!
大成順勢趴在玉蘭身上,叭地親了一口:寶貝兒,你可是太極高手哇。
玉蘭:咯咯咯,不刷牙就上床,一股臭味。
大成叭地又親一口:嘿嘿,臭豆腐,越吃越香。
玉蘭:哎喲,死皮賴臉!
大成:嘿嘿,上床夫妻,下床君子,既然上了床,索性無賴到底,我還想吃葡萄哩。
玉蘭:咯咯,明兒上葡萄園可勁兒吃,龍眼葡萄,又大又甜。
大成:嘿嘿,不稀罕,我就喜歡你的兩粒紅葡萄,酸嘰嘰、甜噝噝,味道好極了!
玉蘭半推半就:不給你吃,咯咯咯。
大成激情湧動:我偏吃,談戀愛就偷吃了,越吃越香,怎麼也吃不飽……
玉蘭拉滅燈:咯咯,喂不飽的饞貓,吃,吃,讓你吃個夠,撐死你……來吧……
黑暗中一陣奇特的響聲……
玉蘭:咯咯咯,窮急吼吼的,餓虎撲食呀……哎呀,夯慫,輕點兒!
…………
翌日晨,大成、玉蘭領著一群人在果園裏忙碌,周全寶也在轉前轉後,喜滋滋地看著一筐筐剛摘下的葡萄。葡萄上的露珠,在陽光照射下,閃著耀眼的光芒,絢麗多彩,晶瑩剔透。
大成:歪嘴叔,累了就歇會。
萬醉扔嘴裏一粒葡萄:不累,不累,這葡萄多好,生津止咳,延年益壽。
羅全家:能累著他嗎,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你沒看見他跟我嬸子那股熱乎勁,粽子碰到糯米糰,粘到一塊了,哎呀呀,就跟老相好久別重逢,肉麻兮兮的。
羅嬸:放你媽的臭屁,看我不打折你的羅圈腿!
羅嬸撿起樹枝直逼過來,羅全家撒腿就溜。
胡凱:噯,快看哪,何仙姑追鐵拐李嘍,動了凡心啦!
眾笑。
玉蘭:羅嬸,你攆不上,他跑得比兔子還快,咯咯咯,溜得腳後跟打到屁股了。
羅全家得意地回過頭來招手:來呀,來呀!
羅嬸:老羅家怎的出了你這條臭蟲!
羅嬸撿起土塊就扔,羅全家“哎喲,我的媽哎!”一聲驚叫,拐著兩條羅圈腿,扭頭就跑,一個踉蹌,栽了個屁股蹾。
胡貴:哈哈,馬失前蹄。
羅嬸拍手叫好:報應,這下子真的成了羅圈腳嘍!
羅全家坐在地上按摩腿腳,故意學婦女呼天搶地哀號:哎喲,哎喲,狠毒婦人心哪!潘金蓮會相好,謀害親夫哪!
萬醉:媽的,羅圈腳是個變不全,話都說不周全,現在有叫老相好的嗎?得叫情人、小蜜、**,是啵,他嬸兒?
羅嬸:歪嘴,你丟掉五十奔六十的人了,也算半個棺材瓤子了,還說這種沒羞沒臊的話!
萬醉:哎呀,人對眼不說醜俊,瓜好吃不說老嫩哪!
羅嬸:放你媽的嘟嘟兒!槍斃殺頭剁六刀,舌頭生瘡**子淌膿!你家剛過門的媳婦,白嗒嗒、嫩生生,你這個扒灰佬兒,跟你媳婦做情人,讓你兒子劁卵子,當個歪嘴和尚,省得你成天沒一句正經話!
果園裏笑聲一片。
玉蘭:罵得好,不愧是快嘴羅嬸,果然厲害,這下萬醉叔耷住嘴了吧。
羅全家:玉蘭妹子,羅嬸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別看她罵萬叔那麼狠,其實你不懂她的心。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才日怪!
胡凱手舞足蹈地唱:……愛你愛你真愛你,就象老鼠愛大米……
羅嬸:又來一個下流坯,窩窩頭掉地上踩一腳,沒一個好餅!胡凱,細狗日的,你出去打工,你老婆蘭妮兒可是香噴噴的大米呢,當心被野老鼠啃了。
胡凱:丈夫丈夫,離家三步,離開三步,不算丈夫,管她個球!
又一陣哄笑。
周全寶:你們們拿長輩開心,不怕遭雷打?
羅全家:嗐,周大伯,你別看她是嬸兒,輪年齡,她要叫我阿哥哩。唉,秤砣雖小壓千斤,輩份長一級壓死人哩。
羅嬸:氣煞你!
羅全家:美煞你!
羅嬸的兒子小虎,騎著小跑車如飛而來……
小虎:熱包子來囉!
忙碌著的人,丟下手中的活,嗷地一聲圍攏來。
小虎:我在翠春樓買的包子,電視上說是吃了打嘴巴不丟……玉蘭嫂子,你昨兒給我一百塊錢,買了六十個包子,還剩二十塊錢,喏,給你。
玉蘭:小虎,你拿著,算勞務費。
小虎:我媽不讓。
羅嬸:這怎麼行,你給我們每天開五十塊錢勞務費,還要吃你的,真不過意。
玉蘭:你們幫了我的大忙。
羅嬸:成天躺在床上也會老,我們在家裏閑著也是閑著,掇掇忙唄,親幫親,鄰幫鄰。
大成:肥水不流外人田……來,都來,大家來吃包子。胡凱、胡貴,客氣什麼?斯文不在吃上……小虎,拿呀。
小虎:我剛才摸了錢,錢上有細菌,要先洗手。
萬醉:吃吧,吃吧,不要格式了,細菌在哪?我咋沒看見?莊戶人家,哪有這麼多講究?田裏拔個胡蘿卜,還將就點揩段吃段呢,不幹不淨,吃了沒病。
小虎:那是過去,現在是文明社會,就要講文明,講衛生,對不,萬叔?
萬醉:叫爹。
小虎:叫爹?
小虎看見眾人笑,撓撓頭:媽,我有幾個爹?
在哄笑聲中,羅嬸似嗔似怒地敲了一下小光頭:呆巴入猴的,爹還能有幾個!快吃,做不過人是各人的手腳,吃不過人落一世罵名,吃!
羅嬸狠咬一口包子,羅全家捂住襠下,大驚小怪地喊:哎喲喂!
羅嬸:狗日的!
在眾人的哄笑聲中,大成問:爹,今天開心不?
周全寶眼睛笑眯成“一線天”:嗯,開心,開心。
萬醉:老哥哥,難得看見你的笑臉,今天總算是多雲轉晴了。現在的日子要笑著過,笑一笑,十年少,一笑解百愁。
羅全家:周大伯有什麼不開心的,大成、玉蘭又能幹,又孝順,福太爺咧。
羅嬸:周老伯,你怎麼老是作陰天?你臉上成天刻了個“愁”字咧。
萬醉:大成、玉蘭,你們要捉隻豬子養養,弄個心思想想。
大成:捉豬子?想心思?
萬醉:嘿嘿,不是真的讓你捉豬子,我是提醒你們,你爹病了,病得不輕呢。
大成:我爹病了?
玉蘭:還病得不輕?
周全寶:萬老弟,別嚇唬孩子了,我哪有病?
萬醉:信不信由你,剛才羅嬸說你臉上成天刻著個“愁”字,這愁字呢,拆開了是千、火、心,上千把火在心裏燒著呢,再不趕緊想辦法,心會燒焦的。
大成、玉蘭恍然大悟,會心地相視一笑。
周全寶故作輕鬆:算命掐八字,湊錢養瞎子,糊弄人哩。
羅全家:大成兄弟,別聽歪嘴胡說八道,大伯好好兒的,什麼心病、肺病的?打呼嚕聊天,盡說夢話。
萬醉:你這細狗日的,少不經事,種田的不懂節氣,外行。你哪裏曉得老年人的心思喲,莫怪我王瞎子算命不留情,常言說得好,滿堂兒女,抵不上半路夫妻,陰陽失調,愁腸百結,這就是病根,是不是呀,老哥哥?
周全寶吭哧了半天:……你,你祖上是篾匠吧……真會編故事。
周全寶一下子被點中穴位,心中已是狂跳不已,紅了臉掩飾:不跟你囉嗦了。說完,逃也似地離去。
羅嬸:點中穴位了,說得真,不則聲。
羅全家:看樣子,還真被萬叔說中了,心裏有病舌頭短,老頭子抹不開麵子,溜了。
羅嬸:提到這件事,我倒想起我娘家莊上有個老頭子,前年就做過七十大壽了,幾個子女都孝順,就剩下這個上人了,整天爹爹長、爹爹短的圍著他轉。這老頭子也怪,跟周老伯一樣,成天拉長個臉,就象哪個欠了他二百文,瘦得三根筋攀住頭,人發了枯,就象拉了藤的絲瓜。
胡凱:正宗的老絲瓜瓤子。
胡貴:胡凱,別埋汰人家,你也有老的一天。
萬醉:不要打岔,讓她說下去,噯,大成、玉蘭,你們聽好嘍。
羅嬸:幾個子女著急呀,送他上醫院看專家門診,老專家仔細檢查了一遍,又跟老頭子聊了半天家常,然後不慌不忙地對他子女說,老漢的病根在心裏,我開個處方,你們趕緊照方抓藥,保證藥到病除。
玉蘭:哦?這麼靈?處方上開的什麼藥?
羅嬸:醫生刷刷刷寫了幾行字——子女孝順固然好,沒有老伴真難熬,梅開二度怎開口,心中苦處誰知道!
眾笑。
玉蘭:後來呢?
羅嬸:老頭子的子女照方抓藥,很快找了個後媽,他爹呢,臉上也滋潤了,笑起來,白胡子一抖一抖的。
哄然大笑。
萬醉:陰陽調和,百病皆除,大成、玉蘭哪,趕緊給你爹照方抓藥吧。
胡凱:這老頭,要交桃花運了。
周全寶在遠處大聲招呼:車來啦!
大成:喔,超市拉葡萄的車來了,大家起起身,準備過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