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勳並不知道,就在畜官亭東麵二十裏處,北宮伯玉的數千精騎已經掃清了道路,就等著蓋勳上門了。
以蓋勳的推斷,如果李相如真的與叛軍勾連,如果夏育真的還有餘力固守,那麼叛軍西進狄道,先取隴西自然是上策——但是這一切都隻是老邊給出的假象,這些假象被隱藏在一些真實的消息背後。
老邊在畜官亭給宋梟看了許多東西,有真有假。派往狄道的一萬人馬是真的,畜官亭被圍住的夏育也是真的,但是除此之外,全都是假的。李相如相約開城的消息是假的,夏育麾下有兩千以上殘兵的消息也是假的;所以,從這兩個假消息中推斷出來的叛軍動向自然也是假的。蓋勳並不知道,老邊從一開始就將他蓋元固視作最重要的對手,李相如的狄道城就如同一顆掛在枝頭無人能動的果實,隻等成熟就會自動落到老邊手裏,何須急於動手?
為了對付蓋勳,老邊特意將原先調回從金城郡召回五千騎兵,急赴畜官亭助戰。所幸路程不遠,又多是騎兵,來回三四天功夫即到;這支兼程趕來的兵馬自然疲憊不堪,不過老邊也沒有讓他們出戰,而是接過了畜官亭的防務,用於圍困夏育殘部。對蓋勳一戰,還是交給了此前參與畜官亭大戰的兵馬。
沒有什麼詭計、埋伏之類的安排,因為老邊知道,要在漢陽郡地麵,襲擊漢陽郡守蓋勳,實在是很可笑的事情。對付蓋勳這樣的人,死拚硬打的笨功夫,比任何奇謀詭計都可靠,尤其是眼下老邊實力占據優勢的時候。
北宮伯玉的大軍是此戰的前鋒,此刻人馬都在休整,但是他自己卻閑不下來,他一直琢磨著今天的戰事,始終想不明白,於是拉著小老虎問道:“虎娃,你說蓋勳能上當麼?”
小老虎瞥了北宮伯玉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不過老邊說的話,好像還沒有錯過。”
北宮伯玉出來的時候,死活要把小老虎帶上;老邊爭執不過,隻好將人派給了他。隻是小老虎明顯對這種蹲著等人的事情很不耐煩,在他的眼裏,當斥候都比打這種仗有趣。
“這倒也是,老邊肚子裏,心腸多得能打結,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長的。”北宮伯玉自言自語道。
小老虎牽著馬一路遛著,北宮伯玉也知道這小子心裏在煩些什麼,心裏帶著壞笑,嘴裏卻是義氣淩然,拍著胸脯道:“虎娃,我知道你不耐煩等人,你放心,待會兒打起來,你做前鋒,咱們倆聯手,一招就能把蓋勳打趴下。”
小老虎壓根不搭理他。打小時候起,小老虎就把北宮伯玉的心肝脾肺腎都看得清清楚楚了;這人一有機會就想捉弄他,越是他鬱悶的時候就越是要逗弄,說起風涼話來一套一套的。聽李文侯說,是因為自己小時候不給北宮伯玉麵子,沒吃他遞過來的肉——盡他娘扯淡,小時候的事情誰還記得。
細細的春雨突如其來,降臨在渭水上遊兩岸。蓋勳仰頭望天,細小的雨點自天空中灑落,密密麻麻,難以追尋其軌跡。
雨水打在蓋勳的臉龐上,順著臉頰滑落。雖然他此刻麵無表情,但是心裏卻暗暗歎了口氣,心情仿佛此刻陰暗的天色,沉甸甸,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涼州的叛亂一夜之間波及三郡,令涼州上上下下都感到措手不及。總領羌務的護羌校尉泠征戰死,前任涼州刺史左昌隻顧借機撈錢,平白錯過了平叛的最佳時機。現在叛軍勢力大盛,金城郡全郡失陷,隴西郡明著豎起反旗的部落不多,但是誰都能看得出各部落都在蠢蠢欲動,風雨欲來;全郡也隻剩下狄道城還有兵力固守;自武威郡以西,敦煌、張掖等郡都被隔斷道路,音訊杳杳。現在,叛軍主力全部殺到漢陽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