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那就好……”李文侯喜笑顏開,拉著韓遂就走,“我和文約先回去,你午後著緊過來啊……”
“跟個娘們一樣,還不如你家裏那條母豹子。”北宮伯玉沒好氣地咕噥一聲。
………………
韓遂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大帳裏;他的營帳是和李文侯的立在一起,李文侯照顧他,派了人給他立了一個中軍大帳產相仿佛的碩大軍帳,總算讓他今日能擺得下酒宴。
此刻時辰未到,但是該上席的吃喝之物都已經齊備;軍中簡樸,但是也算酒肉齊整。大帳裏沒有旁人,唯有韓遂默然獨坐。陽光透過帳頂的天窗灑了進來,孤獨的光束穿過帳中陰暗的空間,恰好投在韓遂麵前。光影迷離,映著韓遂靜如止水般的目光。
大帳裏突然刮起一陣微風,隨後一道清瘦的身影如幽靈般出現在韓遂身側,將韓遂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抬頭看看來人,韓遂目光就是一凝:“史大俠,都準備好了?”
“都準備好了,裏裏外外的擺設都查看過一遍。”來人自然就是那位胸懷大誌有心報國的劍客史阿,“和我一起來的,還有兩個兄弟,都是使劍的好手,剛才我和他們都安排好了,每個人該藏身何處,何時動手,如何配合——都準備好了。”
韓遂木然點了點頭,好似無知無覺地隨口應道:“那就好,何顒都信得過你,我自然也信得過。”
“我們兄弟準備好了,但不知文約先生你準備好了沒有?”史阿凝聲問道。
韓遂悚然心驚,幾乎是驚跳起來,厲聲喝道:“你是什麼意思?”
史阿輕笑道:“先生莫怪,史阿隨王師學武,也學得臨陣之前察人心誌之法。我適才一直觀察先生,似乎先生心中尚存猶疑。”
韓遂冷冷瞥了史阿一眼,沒有說話。
“若先生決心未下,那史阿隻能抱歉了。”史阿悠然道,“若先生果然沒有下定決心,史某會傳令兩個兄弟,立即離開——我不能拿兄弟的性命冒險。”
韓遂冷笑道:“你號稱俠客,原來竟也有怯懦之時?”
史阿坦然道:“非為怯懦,隻不過史某有心報國,是想憑掌中寶劍為朝廷驅虎狼,掃陰霾,誠不願大功未成,就死得莫名其妙。”
韓遂被說中心思,突然又沉默下去。
來湟中的路上,他以為自己已經下定了決心,至少當他被北宮伯玉攔在營門之外時,他就確定自己已經下定了決心。這幾日的事情是經過他的反複推演;黃觀在燒當羌遷延數日,自然不是真如他所說是被晾著好幾日不得見柯爰知健,而是為了給韓遂留出時間去接觸收買湟中小部落首領;柯爰知健後路被斷的消息自然也不是真,隻是為了讓北宮伯玉安心,以為燒當羌再無餘力——實際上燒當羌大軍已經秘密潛行到左近三十餘裏,靜候湟中生變;當然,一切的一切,還是為了最關鍵的一條,讓北宮伯玉逐步接受黃觀,繼而稍稍改變對韓遂的看法,為他今日午後設宴埋下伏筆;這一件如今看來也成功了,甜言蜜語,似真實假,誠乃最可怕的毒藥,讓人深陷其中而不自知。
今日就是北宮伯玉最終落入圈套的日子,但是事到臨頭,韓遂才駭然發現,自己居然猶豫了。開宴的時間越來越近,北宮伯玉隨時都會來,可是韓遂兀自猶疑不定。
一時間是多年相交的情誼,一時間又是受盡冷眼的屈辱。一時是即將成功的激動與興奮,一時又是對功敗垂成的恐懼和慌亂。此時此刻,韓遂心頭百味雜陳,心裏就仿佛有無數蟲蟻在不停地噬咬,始終不能平靜下來。這樣的感覺,就仿佛要飲下一杯放了劇毒的美酒,既是甜美佳釀,又明知是穿腸毒藥,心裏卻偏偏又帶了十二分的僥幸。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一聲通報:“北宮大首領道到。”韓遂目光一凝,狂躁的內心驟然冰冷下來。
史阿看得明白,詭異地一笑,飄飄然隱入大帳黑暗的角落。
韓遂默立了半晌,時間不長,他卻覺得已經過了很久。最後,他邁開腳步往帳外走去,走得無比堅定決然。
權力本就是一劑侵噬人心的毒藥,一旦權欲熏心,則迷人心誌,無藥可解。(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