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小姐妹看看天,看看樹。
天色雖有些陰沉,明晃晃的日光是看不到了,但是卻沒有大片的烏雲,也不見下雨的征兆,隻是一個普通的陰天。春來抽了新芽的樹枝上,茂茂密密已經是種近乎墨綠的深色,偶然從巷子裏吹來一陣帶著清幽的小風,帶著輕微沙沙的葉響。但這風,卻連地上小小的葉子都卷不起來的。
“……”
哪裏是要刮大風了?
不止崔家小姐妹腹誹,經過崔豔豔身邊的路人也忍不住頻繁側頭觀望。
正是早市散去的時候,不寬的街道,眨眼的功夫便有一股股人流接踵而至。
崔豔豔撐開傘,著實擋了好些路人。
講些規矩的說:
“小姑娘,快收了傘,傷到你傷到人就不好了。”
脾氣差了些的說:
“神經病啊,大晴天的,吃飽了撐啊?”
暴躁的直接就喊罵了:
“小娘皮不收了傘,老子要打你了!”
像是應這句話,砰砰砰的撞傘聲接二連三,也不知有意無意。
“快收了傘呀,人這麼多,擋著你呢。有大風也吹不走你。”
更有幾個婆子挎著竹編的菜籃子,圍著擠了進來。
像是熱心腸的人。
崔三丫友好的眼神剛看過去。
“或者你幾個是哪個樓的小蹄子,站在大街上作浪?”
待盯在幾個婆子身上,已是狠狠的剜了好幾眼。
“你瞅啥?”
“瞅你咋地!”
“啊啊啊啊啊我讓你瞅我!”
膨!
啪啦!
“讓開,給老娘讓開!”
嘈嘈雜雜,劈裏啪啦。擠不過去,擠不過來。
一條街道,橫縱兩方,崔豔豔一把黑油雨傘杵在那裏。堵的嚴嚴實實,密密麻麻。
“怎麼回事兒?怎麼回事兒?”
街市上不光這一條街道,也不光這點兒人。縣城裏最不缺的,是好奇的,眾多的閑人。他們漸漸圍了過來,一圈,又一圈。
頭腦子靈活的小商販子瞅見人多,三兩個也推個小車過來了,糖水兒豆糕的麻利擺好,端上小杌子小桌子,齊齊擺在灰白的牆根邊,邊吆喝邊瞧熱鬧的做起了生意。
圈子正間的人在圍著什麼,早看不清楚了,偶爾就聽幾個聲音尖利高亢的婦人越過眾人的聲音,小娼婦,小娘皮的胡亂罵嚷著。
正煩躁看不到的人一聽,便樂了,振奮了,身子也隨之一抖,又向前梗著脖子湊。
眼睛看不見,腦子裏想的可比眼睛看的要清楚,精彩多了。
這個說,養的小房被發現了。那個笑,明明是抓了正偷人的。這個又爭,嫂嫂弟弟,兄弟鬩牆呢。那個又哧,嬸嬸小叔、公公媳婦扒灰呀。
越說越葷,越說越離譜。
可眾人都是糙漢子,誰忌什麼葷的素的,自然怎麼舒心怎麼來。哈哈哈嘻嘻嘻的聲音還沒落下,接著又嗵嗵嗵啪啪啪的嚷罵:
“哪個孫子推我!”
“啊,哪個不要臉的摸老娘屁股!”
“我的,我的錢袋子被偷兒摸了!”
一會兒,眾人便像是瘋了,你推著我,我搡著你。反正人多,反正我靠著別人倒不了。個高的肩膀搭在前人肩上,個矮的使勁兒的靠前人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