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瑗用著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我雖不願意,可……可也不願看你去送死啊。”
趙瑗的聲音太小了,蕭山根本沒聽清,問道:“什麼?”
趙瑗瞪了蕭山一眼,也不願再重複第二遍了。
趙構,趙瑗,蕭山,以及知府陳規,和城中其它的大小官員一起陪同趙構,來到府衙前,蕭山所帶來的一百餘名士兵,手持長槍警戒在外,趙構親眼見到一名士兵被另外憤怒的士兵砍了一刀,肩膀上還在流血都不還手,忍不住讚歎道:“蕭卿,朕往日隻聽說你作戰勇猛,沒想到你帶出來的兵竟有紀律。”
蕭山心中腹誹:你這不廢話麼?
他當即也顧不得這樣多,劉錡死後,城中將領也亂成一團,更有些對趙構心懷不滿,縱容手下鬧事,此刻沒有一個願意出來彈壓形勢,趙構隻躲在眾人身後不肯冒頭,趙瑗馬上就要接替皇位顯然也不適合出去。他便上前一步,大聲道:“金人就在城外,爾等食朝廷俸祿,不去上陣殺敵,卻要來難為自己兄弟,是什麼道理?”
襄陽城士兵認得蕭山的人並不多,隻以為他是趙構身邊的走狗,根本不搭理他,甚至有人還在辱罵蕭山,“滾你奶奶的蛋!”
蕭山厲聲道:“吾冒死將劉相公的屍首從金人手中搶回來,卻不想竟讓他見到死後這種嘩變!早知如此,倒不如讓金人奪取,以免他死不瞑目!”
這句話一說,眾人即刻安靜下來,有被蕭山救回來的士兵趁機向它人低語:“這是信陽的守將蕭山蕭將軍。”
便有人高聲朝著蕭山叫道:“蕭將軍,相公死的冤枉!朝廷隻顧自己,卻不管我們的死活,並非要鬧事嘩變,我等隻是想討個說法!”
蕭山轉頭,看著趙構,躬身道:“陛下。”
趙構雙腿有些哆嗦,陳規在他背後推了他一把,趙構隻得上前,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道:“劉錡之死,最為痛心的就是朕。他跟隨朕多年,卻因朕之失策而戰死,真是聞者落淚。”說道這裏的時候,趙構終於擠出幾滴眼淚,換來了眾人的安靜。
趙構頓了一頓,環顧周圍,府衙前的廣場上,站滿了士兵,各個神情悲憤。劉錡是怎麼死的,早就有人傳開了,此刻即便是趙構如此說又垂淚,依舊難以平息眾怒。
趙構亦看到了這個情況,機會稍縱即逝,他清了清嗓子,道:“朕在位多年,自知失德。今日劉卿戰死,朕心悲痛,無心擔當大任,決定禪位於太子,自己閉門思過,不再過問它事。”
喧嘩聲頓時大起,趙構回頭道:“瑗瑗,你過來。”
趙瑗走了上去,跪在趙構麵前,向著趙構叩拜。
趙構將自己所帶的冕冠取下,雙手捧著,給趙瑗戴上,將他拉起來,道:“老朽年邁,心中又悲痛,實在是無力應付金人。日後之事,就要勞煩你了。”
趙瑗緩緩的起身,朝著趙構行禮,豈料一個禮尚未行完,趙構便匆匆的道:“實在是因為劉錡之死,心中悲痛,我先走了。”說畢便慌不迭的跑到了後院,再也不肯出來。
眾人萬萬想不到,這就是趙構禪讓的禮儀,全然好似兒戲,大家都愣在原地,目瞪口呆。
蕭山見狀,率先單膝跪下,朝著趙瑗叩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陳規等人也被趙構搞懵了,此刻反應過來,也跟著一起叩拜。
府衙外的軍士這些天都聽從趙瑗的安排,此刻見他接替了皇位,雖然覺得兒戲倉促,但也都覺得比趙構好多了,也都紛紛下拜。
吾皇萬歲萬萬歲,這呼喊聲一聲比一聲大,趙構躲在自己的房中,聽到這震天的呼喊聲,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隻有在自己十九歲那年,趙宋皇室盡數被抓,自己在危難之中登基,發誓要奪回故土的時候,才聽到過這樣的呼喊。
現在,這種呼喊聲又出現了,但卻不是對著自己。他原本以為自己不在乎,但是在這一刻,一種前所未有的失落感,充滿了他的內心。
不知過了多久,呼喊聲才漸漸的停止,趙瑗虛抬雙手,朗聲道:“平身吧。”
依舊是蕭山率先站起來,趙瑗現在已經是皇帝,雖然儀式倉促,也很不正規,禮部的官員都沒有一個,但說出的話已經是聖旨,不能違抗,也不想違抗。
眾人亦跟著緩緩的站起身,趙瑗道:“金人圍城並不可怕,襄陽城堅固無比,糧草充足,各處大軍正在往襄陽調派,完顏亮此次趁虛而來,準備倉促必然不能持久。諸君各司其位,萬眾一心,定能夠破敵製勝。劉相公的屍首就地安葬,等金人退兵,襄陽轉危為安之後,再行大葬。其餘諸將,各領所部人馬回原地駐守,不得私自亂走。蕭卿,陳卿,你們二人隨我來。”